京都之事,或許地方聖地和官府早已知曉,可要讓天下皆知,隻怕還要一旬時間。
衛後自然可以等這十天,讓如聖佛神仙般遮去天幕的王權在蒼生心中跌落神壇,讓蒼生盡知其意,讓無窮信念凝聚。
到了那時,民間信念之強,前所未有!蒼生陣哪怕不能覆蓋整過雲國,也能覆蓋雲國泰半疆域,出城肅天牧,殺衛家,以及滅那些與京都聖地官員千絲萬縷的地方聖地與各州D縣貪官汙吏,自然如昨夜滅四院滅王侯品階百官一般容易。
衛後沒有等。
一步出陣,向天牧院方向行去。
讓天下貪官汙吏絕望,自然要給那四十九為非凡一個殺自己的機會。
否則殺了他們這麼多後代子孫,憤怒到極點的四十九人會徹底瘋掉,他們有實力幹出比雲皇圖還瘋狂百倍的事情。
青柯與南廂能想到的,衛後又豈會想不到。
至於活著……
衛昭耳畔忽然回響起連殊那幾句話:
“素兒雪兒呢?你讓她們如何在你的萬世罵名下活得安寧?就不能再為荀良多活點年歲麽?”
活著!
何必強求!
就交給命運安排吧!
她終於回望京都!
隔著蒼生大陣,看到那個在陣樞處哭了一日夜的荀初素,看到那個與佇立宮門外的雲不歸一牆之隔,躲在宮門內目送她離去,一直未動過的荀餘雪。
初初素裹。餘雪霜霜。好漫長的二十年冬雪,埋葬了一家人。
她終究還是不敢看荀遠一眼。
或許此生,注定相負了。
她回頭,終於多了些淒涼掛在眉梢,像冰凍在凜冬寒夜裏的彎月,越走越遠,越來越暗。
……
……
天牧牧雲國之民,所以建於城外。
衛家外戚身份,為示不交於內廷,不朋於百官,二十年前亦從王侯巷搬至城外。
皆在皇城以西,渭水之畔。
衛府。
那個老人駐守的小院。
祠堂裏那些神秘玄牌,忽然相繼亮起昏暗玄光。像照在燈罩裏的昏暗燭火劇烈跳動起來,迸射出玄牌,在屋內交疊蘊繞,漸成行列,赫然是無數行小字:
京都王孫百官小吏,被殺及自盡者十一萬三千零九十八。
秦雲縱叛變入宮,第二計劃啟動,少主代其位,行遁一,全天衍。
衛後已出城,蒼生陣不及天牧,可伏。
四十九位非凡已盡至天牧,天衍大陣已啟,隻等少主入陣。
青柯等人已至國監秘境,一行三十三人,無一缺漏。
青柯已開秘境。
青柯等人,寒門子弟,盡入幻境傳承入定,亦無一人離開。
衛後離天牧院尚有十裏。
……
莊揚不知何時已然來到老人身後,看著那些玄光凝成的字行,眼睛皺眯成一條縫,其中透出極其複雜的氣機,如魔瘋狂,如妖猙獰;卻又如佛放下,如窺天機般明悟解脫,讓人不寒而栗。
老人在玄光亮起時便騰竄起身,盯著那些玄光凝字默記,感覺身後這道寒入骨髓的氣機,驀然轉身,急忙拜了下去。
莊揚道:“傳我令,死死盯著國監秘境,但有一人從傳承幻境醒來,立刻告知。”
老人應“是。”
莊揚凝目沉吟片刻,再道:“算了,你帶著玄牌,隨我去天牧院,必要保證任何一道消息,第一時間傳到我手中。”
老人躬身應“是。”
莊揚已化黑線橫貫長天,落於天牧院。
老人看著莊揚化黑線而去,慢慢直起腰,枯陷雙眼頃刻間變得圓潤深邃,仿佛蘊著萬界蒼穹,故作沙啞的聲音亦變得中正平和,仿佛被世間所有悲苦沁潤過那般滄厚淡然,幽幽一歎:
“星耀其心不死,打算出逃封印,在莊揚身上下了大本錢,青家小子那邊若不來人,衛昭隻怕危險了。說不得,也要違了這無盡歲月誓言,出手相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