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單方麵的屠殺很快落下帷幕。
沒有戰俘,沒有降兵,隻有滿山遍野的叛軍屍體和淚撒怒蒼的十萬豐都軍士。
當大仇得報,殺人的快意隨著最後一個叛軍死去變成無盡的悲痛和對前路的迷惘。
祭奠過死去的妻兒父母,無數豐都軍心中萌生死誌,提劍橫戟,便要給自己一刀。
就在此時,衛後的身音響徹怒蒼:“你們的妻兒父母死了,可你們殺的這十萬叛軍,他們的妻兒父母還在。無論他們對你們造成多大的罪孽,他們已經承受了,但他們的妻兒父母是無辜的。這是我的罪孽,是雲國的罪孽,又何嚐不是你們的罪孽?一死了之固然萬事皆休,可如果這全天下死了親人的都抹脖子,又何必苦牛幹馬的活著?”
衛後的聲音忽轉高亢:“我不是讓你們去撫養仇人的子女,去安養仇人的父母,我隻是想讓你們回去看看,這些死了丈夫男兒的老人寡婦,是如何堅強的活下去,把他們的後代養大成人!隻是想讓你們自慚形愧,大好男兒,卻連老弱婦孺都不如,你們有什麼資格和臉皮自殺?”
“陳處墨!”
衛後忽然看向同樣有些迷惘,卻沒打算自殺的陳處墨,“把他們給我一個不少的帶回豐城,從今日起,西南豐城更名豐都,你為統帥兼豐都郡守,轄南方軍鎮兵馬政務。令你把西南兩處軍鎮伏誅的叛軍家眷盡數遷入豐都,在給你十年生息,把這座鬼城,重新變成人樣。”
衛後忽然來到陳處墨身邊,一襲素衣染血,卻如同山嶽之高,目光灼灼看著陳處墨,一字一句問道:“這樣的統帥郡守,你敢做嗎?”
陳處墨與衛後對視,衛後眼中那團火便燒進他心頭,把冰涼的身軀和一身血液都燒得重新滾燙。
他看著衛後那雙滿含期冀的眼,然後別過頭,在怒蒼山頂回望滿目瘡痍的西南兵峰過處,瘡痍的盡頭是豐都,是故土,是家園,依稀還能看見許多完全瘋了的活鬼餓鬼,在啃食那種能飽腹卻不能保命的觀音土,依稀還能聽見他們腹中那一肚子泥漿腐水搖晃的咕嚕叮咚,和他們奄奄一息的哀鳴……忽然想起自己帶領數萬餓殍,生吃人肉的景象??
陳處墨忽然大口嘔吐,把隔夜的軍糧都吐了出來。
同時突出來的,還有一口濁氣,一口關乎男兒尊嚴的肝膽。
他吐到無物可吐了,眼中卻突然泛起灼灼神光,像天幕西南一顆剛被點亮的星光一樣明亮純淨。
他站起身,再跪下去,半跪在衛後身前,用盡殘餘的力氣高聲喊道:“陳處墨領命。”
十萬豐都未亡人,聽著衛後的言語相譏,看著衛後與陳處墨對話,看著陳處墨回望故土,看著陳處墨嘔吐,看著陳處墨眼中的光??
陳處墨的處境,就是他們的處境。他們隨著陳處墨的回望而回望,隨著陳處墨嘔吐而嘔吐,陳處墨想起的他們都想起,陳處墨想幹的,他們又如何不想幹?
同是天涯淪落人,早已相知,隻欠相扶。
扶起不甘,扶起執念,扶起故土,扶起希望。
他們默默起身,相互攙扶著,隨陳處墨一聲令下,回軍豐都。
從此,誌要把豐都鬼蜮,重新煉出人情煙火味來。
……
……
衛後隨即隱去,疾回京都。
那裏,還有不甘失敗的雲霸圖在搞風搞雨。
雲霸圖失去了大軍,卻還有無盡超越凡俗的修行力量。
在這樣修家掌控凡俗的神奇國度,軍隊能覆滅子民社稷,可能顛覆皇室地位的,重來都隻有修行聖地。
而京都,正好有五院叛變在雲霸圖陣營,還有一個衛家虎視眈眈。
京都局勢,如履薄冰,隨時都可能顛覆。
妖後、鸞岐和曦聖、南斷等聖人之上,也禦星赴京都相助。
龍驤軍極速回師,不為相助,隻求能守護京都,不讓修家神通波及凡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