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給天聽!
叩響大地!
愧叩子民!
“家園,我衛昭還不了你們了,可我會為你們重建一個;太平,我會還給你們的,但現在,請容我,先為我的子民報仇血恨。”
衛後起身,再三拜。
然後,她摘下頭上束發的那枚新月簪針,針尖劃拉破袖口,割下一條白綾,綰起秀發——為民批孝的帝王,一身素縞,縱起入雲端,直往西南去。
萬軍叢中修為至召星者,城中子弟修為至召星者,同時割袖束發,數千道虹芒貫縱雲霄,奔赴西南戰場。
正在狼吞虎咽的餓殍野鬼,停下撕扯肉食饅頭的動作,茫然抬頭隨望那千條長虹。
城門忽然大開,北軍十萬,齊齊樹戈戟長跪城中,整齊劃一懇求道:“雲國龍驤軍懇請讓路,為您報仇。”
十萬軍吼聚成一道音浪,滿是悲壯,滿是誠懇,重複聲聲,隻望喚醒這些遊魂野鬼。
無論什麼朝代,百姓總是最容易滿足最容易寬容的群體,一頓飽飯一缽清水,就能讓他們因為絕望而癲狂的心境重獲安寧,重新相信這個人間。
數萬餓鬼停下手中撕扯食物的動作,把視線從天際移到城中。
看著長跪於城門中的十萬龍驤軍士,他們麻木的眼神漸漸變得清明,思緒回來了,悲痛就會重新回來,那些叛軍屠戮家園奸辱妻女的畫麵蘊在瞳中,刹那濕了無數雙眼眸。
當絕望有了依靠,悲痛就會轉化為無盡憤怒,眼淚就會咽回肚裏變成滾滾熱血。
無盡的憤怒付諸行動,忘卻生死,就是世間最可怕的力量。
人群徐徐站起,卻並不讓開。
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站在他們前頭,仿佛頭領,代這數萬孤魂百姓說出了心聲:“我們不要鎧甲,給我們一把兵器,帶著我們一起,我們就讓道。”
他的語氣十分強硬,可說出口的話更像是請求,生怕龍驤軍不給,開口就把要求降低。
不要鎧甲,僅僅隻求一件兵戈。
男兒的仇,哪有假手他人的道理?生死事外,分內之中。
以其說是在提條件,不如說是在明誌氣,是在喚醒身後這群人的男兒肝膽和戾氣。
可是,龍驤軍首領堅定拒絕了他:“我不能答應你們。”
“為什麼?我們就是求一件武器,你們更換下來的不要的斷了的,都無所謂,能捅穿叛軍的脖子就行??”
少年猛然間反應了些什麼,說道:“我們保證,絕對服從軍紀,隻要讓我們衝鋒陷陣就行。”
這句話已經是懇求了。
龍驤首領看著少年眼中滿滿的誠懇,不忍拒絕,他沉默了很久,才道:“國未破而家先亡,援軍卻不在,是我們讓您們失去了家園,這仇是你們的,又何嚐不是我們的?你們已經死得夠多了,我們還沒死過,所以,我們死盡之前,我不會讓你們上戰場的。”
少年悲笑道:“你錯了,男兒還沒有死盡,老弱婦孺卻全死了,這是我們的仇恨和恥辱,我們早就該死了,既然你們喚醒了我們,就得給我們活下去的希望,而親手報仇雪恥,我們才能問心無愧地繼續活著”
“我知道你們顧忌什麼……”
少年忽然回頭,看向身後萬千野鬼:“還想做回男人的,隨我投軍殺敵,報仇血恨。”
少年喊完這句話,猛然直直跪了下去,一牆之隔,跪在萬軍前,鏗鏘道:“西南鎮州陳處墨,願投龍驤為卒,赴前線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