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不羈謝過楚師。”
段不羈躬身告退。快要鑽出人群的時候,楚歡行補充道:“青白先生說,不能帶家仆,隻能自己親自拎包入學。”
段不羈轉身躬身道:“稟楚師,不羈家貧,無家仆可帶。”
看著段不羈這完全不符合他名字的一步三回頭三躬身,人群中爆發一陣轟然大笑,然後便是爭先恐後的報名聲。
就這樣,摘星樓招生第一天,一炷香之間奮勇報名者超過五百人。
伴隨招生短暫落幕,雲國皇宮,早朝開始。
衛後端坐鳳儀之上,並未垂簾,這已經足以說明很多事情。
鳳冠流蘇遮住了她的容貌,卻擋不住她的強勢器宇,待執殿事監宣聲之後,流蘇微擺,掃視群臣問道:“太子歸京重啟摘星學院,諸卿有何看法?”
她問得太過直接,語氣太過平淡。群臣愕然之際,無法揣度聖心,實在不敢亂言,大殿中一時寂寂。
唯有一人越列而出。紫麵蘊韻,儒雅淡然,為雲國當朝太子少師,姓荀名遠,奏道:“稟聖後,臣近日裏於茶社飲茶,聽聞那些疼愛子女的父母,都會為子女作最長遠周密的計劃,十五年前聖後讓太子出京曆練,臣目光短淺,心中對聖後頗有怨恨,而如今聞太子回京,已是聖境絕巔,更是重啟摘星學院,培養國棟之才,欲承繼我雲國太祖惶惶聖恩,此等忠孝品性,雖不如聖後,亦不遠矣。這才明白聖後培養太子的一片苦心,臣無地自容。”
“喔?”
衛後身軀忽然前傾,俯視荀遠問道:“所以太師你十五年前把自己獨女遣離京都,鬧得滿城風雨,就是想等本後詢問於你,是與不是?”
荀遠不卑不亢,自如對奏道:“是的,臣一直在等聖後問臣,為何無端遣女。”
衛後凝視荀遠少頃,忽然笑問道:“若本後那時問你,你會如何答?”
“臣會諷諫聖後,太子尚且在淪落天涯,臣怎敢讓獨女留在京都?”
衛後大笑,問道:“那如今太子已回京,不知你女兒可回來了?”
荀遠答道:“稟聖後,小女已於昨夜歸京,此時恐怕已經進入摘星學院,陪侍太子去了。”
聖後鳳袖一揮,示意左右道:“太師為我雲國皇族嘔心瀝血,當賞。”
“慢。”
荀遠喝止左右太監,奏道:“聖後,臣為國盡忠乃是本分,不該賞。太子大才,此番承繼太祖遺願,才該賞。”
“有理。”
衛後抬步下殿,掃視群臣問道:“那麼諸卿,太子對本後頗有怨念,本後該派誰去行賞太子為好?”
群臣目光再次齊齊聚焦荀遠身上,可荀遠卻悄然退回列隊中,閉目不言。
列隊前方一中年男子身著玉冠聖袍,顯得威嚴無比,為當朝國舅,衛後胞兄衛崇,此時出列奏道:“臣有一人選。”
衛後轉身直麵他,問道:“國舅有何良人可薦?”
衛崇斜目撇了荀遠一眼,說道:“荀太妃與太子是幼時玩伴,未進宮前私交甚好,臣覺得太妃走這一趟最適合不過。”
荀遠麵無表情,出列道:“臣附議。”
群臣相互對視,也紛紛出列道:“臣等附議。”
衛後有那麼一瞬間失神,轉身上殿,徑自繞過鳳儀,往後宮行去,背對群臣道:“那本後便親自去請太妃走這一趟,退朝。”
退朝了,可群臣心潮難退。
荀太妃,荀初素,荀遠侄女,與太子雲不歸從小竹馬青梅,世人皆以為她便是將來的太子妃。
可四年前,十六歲的她忽然自願入宮侍奉太皇帝,被封太皇太妃,三年前太皇帝駕崩,妃嬪盡數遣散,唯她留在宮中。
坊間傳聞,太師荀遠並非隻有獨女荀餘雪,荀初素也並非荀遠侄女,而是他大女兒。
讓荀初素與雲不歸這對本該永世不相見的戀人相見,這就是衛家的後手嗎?
今日早朝這場對奏,平平淡淡,卻又波詭雲譎,這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平靜嗎?
……
一切都不平靜,摘星學院高調招生,衛後低調處理,太師荀遠徹底決裂衛家……
而以神魂穿行亙古的青軻,別過星先生後又走了一程,此時看著眼前靜止時光裏的那道白發倩影,心神也不太平靜,有些感動,有些悲涼,更多的是發堵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