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條作家(下)九
牛排館的侍應生見幾天前來過的三個編輯又來了,當然很詫異。在知道他們是要向大廈的所有者了解情況時,侍應生告訴,他們大廈的產權所有人名叫寺正牙鯁,就在最頂層的一間辦公室工作。
“我的這棟大廈,所有的租戶都是正規的企業,絕不會存在你說的情況。”寺正牙鯁說,“而且,這麼好的位置,所有房間都租出了,不可能有哪個空房間還可以用來拘禁”。
平四郎、岩俊、雅代回到那家牛排館所在的商務大廈,找到了牙鯁。但當他們把懷疑朝牙鯁解釋清楚後,牙鯁毫不客氣地否定了他們關於有人把樓上某個房間作為拘禁場所的推測。
“你這裏有沒有最近一周之內才租出的房間?”雅代問。
“我給你們說過了,這裏地段這麼棒,早就沒有空餘房間了。”牙鯁語氣傲慢地說。
聽到這話,雅代回過頭,惡狠狠地盯著岩俊。岩俊撓撓頭發,尷尬地笑了笑。
三個人隻好向門外走去。
“沒有任何證據,就說有人在這裏搞綁架。三位推理雜誌的編輯,真是職業病。”牙鯁在他們身後無所顧忌地說著。
天色有些晚了,夕陽的光線灑滿整間辦公室。岩俊馬上就要走出門口了,他被陽光照得眼前一片模糊,他愣了幾秒,又猛地轉過身,撲到牙鯁的辦公桌前,大聲問:“地下室!這樣一座商務大廈,總有地下室吧?你的地下室裏,有沒有哪個房間在最近一周剛剛租給別人?”
牙鯁似乎被岩俊的樣子嚇住了,他的身體向後緊緊靠在椅子背上,仿佛整個人都要縮進椅子裏一樣。他眨著眼睛,望著岩俊急吼吼的樣子,遲疑著點了點頭。
“租地下室的是什麼人?”平四郎問牙鯁。
“租房間的人,隻要交夠租金,我哪裏有權利打聽對方的個人情況啊。”牙鯁滿不在乎地說。
“恐怕這位姓名不詳的人,要付給寺正先生比樓上辦公室多幾倍的租金才租到這裏的地下室吧?”雅代嘲諷地說。
“就是這一間。”在又潮又冷的地下一層走廊,牙鯁指著一個門外掛著一隻沉甸甸大鎖的房間說。
當然不會是別的房間。除了這一間,別的房間都敞開著,遠遠一望黑洞洞一片,還有冷風從裏麵嗖嗖衝出來。
雅代一扯大鎖,鎖和鐵鏈嘩嘩響著,一副堅不可摧的樣子。三個編輯一起看著牙鯁,他趕緊說:“鎖是租客自己裝的,我沒鑰匙。”
岩俊咚咚咚跑上樓,不一會兒拎著一把寒光閃閃的斧子衝了過來。“從牛排館借的。”說著,他掄起斧子,朝大鎖砸去!
沒有鍾表可看時間,深木清醒一會兒,昏睡一會兒,他無法估計自己又在黑暗中度過了幾天。
他的肚子已經不再咕咕叫了,他甚至感覺不到肚子餓了。他沒有力氣晃動身體,沒有力氣去思考。繩子勒進皮膚的疼痛,也不複存在了。
他覺得自己隻是一團沒有溫度,沒有任何思考能力的肉而已。
他知道自己還活著,知道自己還在呼吸。他張著嘴,氣息在他口中進進出出。但是,呼吸這件事,似乎並不是他能控製的,對於他,純粹是人的本能而已。
即使是有人把他的繩子解開,他也不可能站起來,隻能一頭倒下而已。
即使有人把一塊肉放到他麵前,他也沒有力量張嘴咬住。甚至把肉塞到他的嘴裏,他都無力咀嚼。
饑渴交加的深木,已經瀕臨死亡。
“這就是說大話的代價。”他在心裏責備著自己。他的頭歪在一旁,口涎從嘴角一點點流了出來。
他感覺意識正在漸漸離開自己。
他慢慢閉上眼睛。
“深木老師——”
深木聽到有人在喊自己,他想,這是幻覺,一定是幻覺,就像沙漠裏的渴死者會在死前看到海市蜃樓,現在,是死亡在呼喚自己。
他當然不敢答應。
他覺得,隻要自己一答應,在自己張開嘴的時候,最後的一絲生命就從身體裏飛出去,自己也就真的死了。
但是,呼喚自己的聲音越來越響亮,接著,不知從何處傳來一聲天崩地裂般的巨響,在一瞬間房間裏就充滿了光線,亮了起來。
耳邊,也響起了幾個人的腳步聲——
“盡快打電話報警,告訴警察,有一個名叫石井淳越的超市店主有危險——”深木靖喘著氣,對正在手忙腳亂地解繩子的岩俊說。
用最後的一絲力氣說完這句話,深木靖頭一歪,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