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意表達
博覽
作者:劉晗
電影《轉山》中,大部分場景處於中國滇藏邊界,險峻與壯美並存,渺小的人麵對著嚴苛的自然展開一番對話,可謂中國古代“天人合一”的完美再現。
比起美國公路電影中的各種混搭元素的構成,《轉山》略顯低調與平淡,一輛單車急速飛奔在崎嶇不平、深淵莫測的路上,背景晴日藍天或是“冰激淩”雪山若隱若現,就像明信片上的景色那般一成不變,不僅如此,也沒有知名影星的加盟,即使是這樣的拍攝手法,也並未使觀者有單一冗長之感。
這部看上去頗有紀錄片意味的電影產生的效果遠遠超過了電影本身所要闡述的,《轉山》無疑為中國公路電影奠定了一個裏程碑式的意義,類型電影是按照同以往作品形態相近、較為固定的模式來攝製、欣賞的影片,類型則是按觀念和藝術元素的總和來劃分的。在電影《轉山》中,無論是張書豪的身體力行,還是原作者謝旺霖的親身體驗後的訴說,均來自真人真事。雖然影片的主線隻有一條,但編劇和導演獨具匠心,安排了很多小插曲,如騎友曉川在半途中遇難,生命垂危時豎起的大拇指,更堅定了張書豪走下去的決心,藏族少女與張書豪一言一語間青澀情感的萌發,以及導演多次將特寫鏡頭推進到張書豪的麵孔,從出發時的稚氣未脫到飽經風霜後的粗獷成熟,每一幀變化都實時印刻在觀者的腦海中。這樣來看,《轉山》囊括了公路電影的行走特色,紀錄片的真實以及文藝片的清新,集合了至少三個類型片的元素在其中,在平淡質樸的主題下深藏著多種玄機。
《轉山》出其不意打出了一張底牌,它抓住了大多數人對中國西藏神秘色彩的獵奇心理,追蹤騎行路上的全景式展現滇藏地區民族地域風情,就像當年美國小說家詹姆斯·希爾頓在《消失的地平線》中的香格裏拉,開啟了中國民族地域影像一頁嶄新的篇章。《轉山》中的台詞不多,但似乎每一句都值得推敲,張書豪在沿途偌大群山的對比下成了配角,對白也變為了畫外音,這可以看作導演的特地留白,在如默片一般寂靜且漫長中沉澱心情,獲得靈光閃現時的頓悟。影片臨近結尾時,漫天舞動的紅色經幡象征著神祗的召喚,在點燃了蓄積已久的情緒的同時,也在鋪墊的坎坷中奏響了屬於張書豪,也屬於跟隨他一同費盡波折抵達目的地所有人的共鳴音,沉默在爆發中得以升華,也是“泛紀錄片”視角發生的初衷所在。
《轉山》從文學到電影的媒介轉換中,不經意的細節被洗滌或是升華,紙質讀物的魅力在大銀幕得到了提升,以情節的拚貼道出了小說中未說之言,讀者頭腦中萌生的影像在電影中或扭轉或重申的再現,這是從文學到影片的去魅過程。無論對張書豪還是謝旺霖來說,其西藏行不是閑適的觀光旅遊,也非特地向神靈祈福,而是以膽識和毅力戰勝來自生活的悲愴,翻過心牆,到達一個被眾人看來頗為神聖化的地域,去魅擺脫心中的神聖化,這無疑又是人生中的一對二律背反。
在路上,一切的矛盾都集中在這個看似無限卻被攝影機鏡頭定格的有限之下,時代的衝突、社會階級的衝突、人與人之間的衝突以及個人自身的衝突都被放大,在這個距離觀者最近也最遠的地方上演著人性的拷問,乃至微小的細節都會升級為沉重的哲理思考。電影《轉山》中一天天記錄著的地理海拔挑戰著張書豪的耐力和堅韌,也衡量著人心的高度。當自我的不平衡被現實擊垮,也正是重新審視自身之時。長路漫漫,是重振雄心壯誌,讓心靈繼續服上這番苦役,享受極度的孤獨,還是掉轉頭返回原點歸零,從此便找不到一個屬於自己的容身之地。轉山“轉”的是哪座山?是心中的山。迷失、彷徨、憂鬱、裹足不前的城市生活經不起捫心自問,也許流浪能重新喚起厚重的生命信仰,也許隻有身臨布達拉宮才懂得,儀式感是生活的支柱,是人得以生存的詩意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