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漱剛進了園子,換了軟轎,便昏昏欲睡的癱軟在轎中,仍由下人們將她往老太太的院子裏送。
繞過九曲回廊,正要從花園拐過去時,卻聽見花園內傳來幾名男子的交談聲。
“三叔你不是說要親自接荷葉上的露珠煮茶吃嗎?這園裏的荷花池倒是不少,露珠也有,可你看這樣子像是能煮茶的嗎……咳咳……”一個少年的聲音不滿的抱怨道。
“失策!失策!不過玉隱你呀,不是三叔說你,你也應當多出來轉轉才是,總呆在房裏,沒病也會給悶出病了。”裴璉悠然道。
“三老爺,您沒看見二爺剛剛又咳嗽了嗎?糟了!糟了!肯定是出來吹了風受了涼,等會兒回去老太太定會揭了我的皮了!爺,既然沒有露水,咱就回去吧?您得仔細您的身子……”一個帶著哭腔的聲音急急道。
“囉嗦!我去哪裏還用得著你管?給我……咳咳……”少年不滿的發作,卻又被咳嗽聲打斷。
“爺……”
裴玉漱聽到這裏,便已經明白了是她那個長不大的爹爹和體弱多病的二堂兄在裏頭了。
二堂兄裴玉隱是已故的二老爺裴珧的獨子,父母早逝,自幼隨祖母一塊兒長大,有從娘胎裏帶來的不足之症,曾有相士斷言他活不過十歲。這些年老太太四處尋找補身的秘方,每日給他燉補湯,一日三餐也隻吃藥膳,可以說她的這位堂兄是藥罐裏泡大的。
如今裴玉隱十六歲了,雖是小病不斷,卻也還活得好好的。
裴玉隱從小因為身體不好而總被拘在自己的院子裏,加至一家老老小小也是縱著他讓著他,讓他養成了孤僻古怪的性子。他對所以的兄弟姊妹包括一直對他寵的不得了的老太太都是淡淡的,卻唯獨和這個三叔投緣,也正因為如此,待裴玉漱這個三叔的幺女也多有不同。
不過,這倒也有裴玉漱本身的原因。她懶,平時都是要麼在太陽底下睡覺,要麼在綠樹蔭下乘涼,裴玉隱因為身子不好也隻是安靜的和她呆在一處,或翻書,或玩棋,時間一長,感情自然也是有了,自是與別的姊妹不同。
裴玉漱擺手示意他們停轎,準備進去把她爹爹和二哥勸回去,卻突然聽到一道陌生的少年聲音。
“吃不到這新鮮的荷露茶倒也罷了,我那裏正好將去年冬季梅花上的無垠之水收了一壇子,不如我現在讓人回去取了來。”
裴玉漱挑了挑眉,懶洋洋的撩起垂著的眼簾,
她透過幾叢嫩葉繁花往花園裏看過去,與裴璉和裴玉隱並排走著一位大約十五六歲的少年。她離得不是很近,又有樹木遮擋,看不清那少年長相。隻能依稀辨出他身形碩長,身子如玉樹臨風,不同於裴璉寬袖廣袍的灑脫出塵,他有一種少年人身上極其難得的沉穩內斂。
裴玉漱大概猜出了他的身份。
這時她身後又有腳步聲靠近,偏頭望去,長房二姐裴玉瑤正沿著回廊走來,見她停轎在花園入口欲進不進,便皺了眉頭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