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半壺竹米共從容(1 / 2)

秋來天轉微涼,日熏垂雲,扮作黃昏共晚霞。

白露早到,秋風如絲,混著鹹中帶甜穀物的氣息,吹拂綠間泛枯黃的野草,好像世間事都不再被掛在心頭,隻想躺在草地上,輕輕嗅著草的鮮,感著秋的涼,抬眼就是如籠半壺煙沙的太陽,垂雲染上代表豐收的金黃,柔和又舒適。

黃昏裏的農人,在穀田裏用鋤頭輕輕除去新生的草。除去它們,留給穀物營養,來年春天換得豐收,若是冬裏再來場鋪地的大雪,打在穀物上像棉被一樣為其保暖,那到時候真當是顆粒滿倉了。

陳未戟放下鋤頭,靜靜佇立著,用左手較為幹淨的手背擦擦眼。秋風慢慢的吹過,像是輕輕揉著他臉頰上的汗水,讓他感覺很是舒洽。

伸個懶腰,打一個長長的哈欠,沒有什麼感慨,這幾年都是這樣過的,似乎,往後一輩子,都要這樣麵朝黃土背朝天的活下去了,沒有滋味。

倒是自在又逍遙。

哪裏逍遙呢?陳未戟自己也想不出來,至於逍遙是什麼意思他也不太明了。世上別人怎麼過他不清楚,但是這樣普普通通和周圍人一般無二的活法,讓他感覺很舒服。

這是骨子裏的安逸。

陳未戟提起來鋤頭,拿起一旁防止下雨挨淋的鬥笠,扣在頭上,和其他還在耕作的農人們招呼了一聲,走了。

無名山麓,樹木聳立,周圍大樹枝葉還是翠綠,仿佛沒受到白露時分的節氣影響,偶有幾隻小獸在灌木叢中穿梭打鬧。再往裏是幾塊菜園,其間有個純粹用木頭疊成的屋子,上麵蓋了層用來遮風避雨的稻草,這個平淡無奇的木屋,就是陳未戟住了二十多年的家了。

從地裏回來的陳未戟,敞開了汗衫,嘴裏叼了根不知名野草,旁邊倒了碗清水,然後慢悠悠的坐上他年少時親手造的藤椅上。哼幾首小曲兒,再逗逗一旁的無雙,悠哉遊哉,好不快活!

世事漫如浮水,算來不過一夢浮生。

不提金錢名祿,不談雪月風花,靠在藤椅上飲大碗清茶,一旁有無雙相伴,碌碌一生也好。

正當陳未戟半眯著眼,在藤椅上抱著無雙要睡會覺的時候,無雙突然跳下去,衝門口叫起來。

村裏來人無雙是不會叫的,這說明是村外的人進來了,深山老林裏,可誰會來呢?

一個油乎乎的梳著中分的腦袋從籬笆外探進來,兩隻眼睛左右瞥了瞥,打量著籬笆裏的環境。

劉泊突然感覺周圍光線變暗,看地上有個身影慢慢走進,他眼珠咕嚕嚕轉了轉,當即挺直了身子,左手摸了摸下巴那莫須有的胡須,右手負在身後,故作高深的咳嗽幾聲。

“啊呀呀!”劉泊抬頭看見陳未戟,裝作驚訝叫了一聲,隨後又表現成緩下來的樣子,說道:“少年郎,你這個宅子,啊不,這個屋子,處在青山腳下,又有綠樹層層環繞,遠處清泉叮咚石上流,哇呀呀!不得了啦!貧道彳亍人間行法做道數十年,第一次見風水這麼好的地方!再看小哥生的如此俊俏,劍眉星宇,胸中定有大道乾坤!這真真當得起人傑地靈四字!妙啊,妙啊!”

劉泊說罷又摸摸下巴,得意的點點頭,似乎自己也被自己這套完美的說辭給折服了。

“妙啊,妙啊!”陳未戟學著劉泊的樣子搓了搓下巴“想不到我有生之年還能遇見能說出這麼文縐縐的話來的真人,這真真當得起是妙不可言四字!”

劉泊沒有絲毫尷尬的感覺,抬頭看了看周圍的山水,接著圍著陳未戟轉了幾圈,使勁盯著他看。

“龍潭虎穴一冠絕,這這..這莫不是天選之子的命格!不簡單啊不簡單!”

陳未戟滿臉認真的聽著,十分激動的說:“不瞞真人說,兄弟,從我十一歲那年我就感到我和其他人不同了。”

“哦?怎麼說?”

“那次我和比我小幾歲的侄兒去村南的澡堂子裏偷看田寡婦洗澡,看著看著突然感覺我比平常多了一條腿,但是這條腿好像不是很正常,隻到兩腿間的膝蓋位置。我那時候心裏又害怕又激動,也不懂為什麼就多了一條腿,我就尋思和我一塊的侄兒會不會也多了一條,於是我就小聲的問他有沒有這樣的情況,他說沒有。原來從那一刻開始,一直到如今我遇見真人,這一切都是天意啊!”陳未戟一本正經的說道。

劉泊愣了愣,有些呆滯。

“你狠!”

陳未戟衝劉泊笑了笑:“我感覺我並非是池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