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號稱尊者,難道是個普通人麼?”
“他不是個普通人,但這和我所說的神奇力量沒什麼關係。因為教/皇是通過選舉出來的。而您是…那個…轉世!”
DL點點頭,不說話了。他慢慢低下頭,半眯起眼。
“上師要睡覺了!”
“睡覺?”肯尼斯看看表,這才十一點不到。
“時差,上師始終保持著西/藏當地的時區,所以…”
肯尼斯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被安靜地送出了門。到了門外才發現自己沒有被摩頂祝福。不過讓他感到欣慰的是那個知客僧沒有忘記他的承諾,給了他一張打了個缺口的磁帶,封麵上那個桀驁不馴的年輕人挎著電吉它站在雪山上。
“這,不是正版的吧!?”肯尼斯訝然道。
“你也知道,美/國重金屬搖滾圈子有嚴重的種族歧視,這種帶子哪能公開賣,當然是帶進來的……再翻錄的…”
........
肯尼斯看著自己記事本上那可憐巴巴的幾句話,想到要就這樣拚湊起一篇報道,不由得苦水翻湧。
“就這麼點東西?你***的問了什麼?”
“我就是問了應該問的……”
“你有問轉世麼?問了?那有沒有問他想不想雄鷹?雄鷹想不想他?你有問雅魯江水了嗎?你有問朝拜的阿媽他想了嗎?還有放牛的阿佳,你問了嗎?你***什麼都沒有問。你手裏拿著什麼?給我看下。磁帶?快點給我出去…”
肯尼斯驚恐地看著主編嘴裏連珠炮似地吐著讓他聽不懂的話。直到被主編踢出門才如逢大赥般逃回自己辦公室。
不過在下一期的民/主聯合/早報上,還是照計劃刊出了一整版的DL專訪。
站在街頭報刊攤位前,肯尼斯花了五毛錢買了一份報紙喜滋滋地看了起來。
文章中間夾著幾張DL遠中近景的照片。雖然被罵得狗血滿頭,但文章的內容多半來自已往的報道,而這次采訪到的那幾句話內容直接就成為了報道的標題、副標題和內容摘要部分。
肯尼斯感慨著新聞的真實和報道的深度在這裏也仿佛成為了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原理和斯蒂芬霍/金的宇宙黑洞理念最切實的寫照。
要知道你為什麼而寫,而不是寫什麼!
要知道你為什麼而說,而不是說什麼!
真相在任何一個時空都不具備絕對性。
人們的思想所能看到的距離從來都應該隻有0.1MM厚,那就是紙的厚度!這才是媒體的能量!
這些充滿智慧的話語如閃電般劃過腦海,又深深地和事實映證。
那天,肯尼斯長大了,突然間他覺得有些思維混亂,到底那個老上師有沒有摸過自己的腦袋呢?還是那個主編摸過?
........
“喂,肯尼斯,看自己的報道麼?”一隻手拍上肯尼斯的肩膀,是隔壁辦公室的馬丁,這家夥是個老油子,在報社裏混得相當不錯。
肯尼斯不好意思地揚了揚手中的報紙:“昨天采訪的。”
“走,去喝一杯。”
兩人走進邊上的小酒館,叫了兩杯威士忌。
“知道記者的天職是什麼嗎?找到真相?幫助警察辦案?搶警察飯碗?製造輿論來達到目的?保護民眾的知情權?還是說拉廣告任務?”
“應該都有一點吧?我才來,不是很清楚,學校裏就是說要保護民眾的知情權諸如此類的。”
“真是太傻太天真,都錯了。學校是麵對公眾的,他們會讓每個人知道怎麼樣才能成功麼?不會,他們製定一些規則,寫在書裏,然後告訴你要這麼做,但實際上,成功者另有一套規則,你得在生活中學到,就像是我現在告訴你的,要不是我看你還比較順眼,我才不會跟你說這麼多,那麼你就得四處碰壁頭破血流直到你像我這樣的年紀時才幡然醒悟,然後發現自己已經老得無法成功了,最後找一個看得順眼的年輕人希望他能早點知道什麼才是對的……”
“我以為拍拍上司的馬屁應該就可以了,我覺得自己做得不錯了。”
“遠遠不夠,因為每個人都在拍馬屁,你得有點幹貨,記者就是得寫點東西,但你總得知道為誰寫,別想著什麼寫出真相什麼的,因為哪都沒有真相,世界是複雜的,咱們都被關在一個小黑屋裏,這屋子隻有一扇門,它叫羅生門,你不可能知道什麼是真相,所以要麼被這個謊言欺騙要麼是另一個,到最後你也就精神分裂了,要不就被告上法庭結束你的職業生涯!”馬丁一口喝光杯中酒,把杯子重重一放。
“我幫您再叫一杯!”肯尼斯招手叫酒保過來。
“我告訴你,記者其實隻是媒體的工具,他們是腦子,我們就是敲打鍵盤的手指頭,我們寫什麼由大腦來告訴我們。我們依附於這些報紙電視台,他們是我們的老板,他們也要看著廣告商的眼色行事,有沒有算過我們如果沒有廣告會虧多少錢麼?每期報紙厚得可以當床睡,你覺得五十美分可以印得出來?什麼叫知情權?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知情權這樣的事,如果有,那隱私權又算什麼?在這裏沒有大小,隻有權力和影響力的區別,沒有人有權利知道所有的事,這種聽起來很神聖的話是專業用來宣誓的,但你轉頭就應該馬上忘記掉!”
“我還以為記者是很有前途的職業呢!”
“前途當然是有的了,采訪時別人對你總歸態度不錯,為了讓你說點好話或者不說壞話也得管吃管喝管接送,紅包購物卡什麼的潛規則你也懂得,而且寫東西也比較容易出名,文筆好的話可以找個大人物投靠,說不定就平步青雲。”
“那麼我應該怎麼做?”
“首先得讓老板喜歡你,然後讓廣告商喜歡你,這就行了,你到哪都吃得開了,一支簽字筆走天下就是咱們的目標。”
“所以我要成功就要這麼做?”
“當然也還有一些辦法,就是找到一些極其危險的事來報道,不過那就有客死的街頭的風險,我當然也想過去當個戰場記者,頂著槍林彈雨報道著難民們今天死了幾個,拍上幾張髒兮兮的臉和瘦如柴禾的身體倒在血泊中的樣子,但那又能怎麼樣?誰不知道戰爭會死人,可這戰爭停過麼?那些發動戰爭的人是怎麼被選上台的?難道不是這些報紙電視廣告商們的共同決定麼?”
“那我應該怎麼做?”
“接受現實,這樣可以避免在三十五歲之後良心發現而導致精神分裂。我告訴你,人的精神世界容不得過多雜質,孩子隻有在出生時是純潔的,知道為什麼嬰兒一生下來就哭麼?因為傷心,他們純淨的精神世界被一點點地汙染著,而且不可能再回到最初,就像是一杯白水你不停地往裏麵加東西,無論你加什麼都可以,加到最後你隻會發現手中隻剩一杯黑色的水,還散發著臭氣,這就是人的宿命,所以我們越早知道這點越好,大家都頂著一壇子發了酵的大醬湯過活,沒什麼值得嘲笑的,也沒什麼值得可悲的,這就是神所說的原罪!”
“謝謝你的衷告!您的話真令人折服……”
“我可是有驅魔人執照的,這種執照全世界隻有一百五十張。”
“啊!驅魔人?!”
“別告訴我你沒聽說過。”
“我以為這是傳說中的職業。”
“你是說驅魔人是和騙子一樣的?”
“不不,我是說感覺他們和魔法師挺接近的。”
“去年我還參加了梵蒂/岡《驅魔手冊》的製定,其中有一條:所有驅魔人必須接受正規的培訓,他們必須學習所要求的宗教儀式、熟讀規定的宗教書籍,研究宗教傳說和故事,還必須擁有豐富的曆史、地理、化學和物理學知識,至少一門古老的語言,隻有通過上崗考試的驅魔人才能合法驅魔。這一條完完全全是我是意見,這條的出台至少把十多萬個騙子擋在這個職業之外。”馬丁得意地笑笑,“知道麼?我至少因此遭遇十多次暗殺和數百次口頭詆毀!”
“看來當一名正式的驅魔人並不是很容易。”肯尼思很感慨,這樣看來,擁有驅魔人身份的馬丁用一個記者當成掩護身份也不奇怪了,至少這樣他可以到處行走,而且可以接觸到大量信息。
“當然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