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不悶啊!”老方暗自嘀咕一聲,聲音很輕,看來他是有意離話筒遠遠地說,可惜徐行的耳力太好,這樣的聲音也沒有逃過他的耳朵,隻是這一次他沒有回答。
“你可千萬不能把那車子弄壞啊!”老方叮囑徐行,就像對著他剛請來的BABYSITTER。
徐行還是沒有回答。
“你不會已經弄壞了吧,”老方突然緊張起來,“對了,那個車禍!你不會用我的車去撞吧!你這個敗家子!……”
徐行搖搖頭,他實在受不了這個羅嗦的家夥,隻好遠遠地走開,至於這車子會不會被人偷走那就聽由天命了,相信小偷聽到這輛一個勁說話的寶馬一定會被嚇跑,就算有那麼些個肥膽笨賊真的下了手也不要緊,反正老方應該有辦法知道車子在哪裏,天知道他這輛車裏還裝了什麼鬼東西!
中央大街兩邊都是酒吧,裏麵的人坐滿了就三五成群地坐到路邊攤上,每個人的手裏都有一個大大的玻璃杯,裏麵盛滿了淺黃色帶著細密白沫的液體,每時每刻都有幾個人歡聲大笑起來,然後麵帶微笑地舉杯痛飲,在這種環境下,就連兩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看起來都像是深交已久的好友。
徐行推開一家7-11超市的門口,看了四處一眼,點了點冰櫃裏的那一大筒的巧克力冰淇淋,售貨小姐奇怪地看著他,她一定奇怪這個高大帥氣的男人居然不去喝啤酒而要這一份冰淇淋。
“四元九十九分。”售貨小姐說道。
徐行摸出五塊零錢往桌上一放,打開筒蓋輕輕嗅了嗅,從收銀台上拿了根塑料調羹也放在鼻子下輕輕嗅了嗅,冰淇淋沒有問題,塑料調羹也沒有問題,徐行用調羹輕輕舀了一小勺那潤滑無比的棕色凝脂,卻沒有馬上放入口中,隻是在鼻子邊輕嗅了一下又放了回去,然後轉身走出了門。
這是他的習慣,殺手的習慣,說實話,這種吃東西法會少了很多的樂趣,卻多了不少的安全感!
徐行一邊在路邊走著,一邊慢慢吃著筒裏的冰淇淋,時不時看看邊上的風景,絲毫不去理會路人那奇特的目光。這個時候的他就像回到了十多年前,那時的他也是在路邊一邊吃著冰淇淋一邊走,不過那個時候他的手裏還牽著小小的阿菁,吃著的冰淇淋也隻是小小的一根倒過來的火炬,而且很快就吃完了,他本來不想吃得太快,可惜如果他不吃得快一點那就隻好用來喝了,因為南京的天實在太熱了,......
潔白的沙灘上,徐行若無旁人地在這肉林中自由地穿行,時不時舀起一小勺冰淇淋放進嘴裏,......
“擔心球!”伴著一個男人的叫聲,一個排球狠狠地向著徐行的頭部砸過來。徐行輕輕用手背把這個意外來客打了回去,順手再給自己舀了一勺冰淇淋放進嘴裏。
玩沙灘排球的四個人看來是兩對情侶,他們對徐行友好地揮了揮手表示歉意,徐行微微點頭走了過去。
“扣殺!”又是一聲斷喝,然後徐行看到一個女人仰著頭向著自己退過來,為了接那個被同伴接飛的球。球沒有接起來,人也栽倒在徐行麵前,刨了個大大的沙坑。
徐行的眼睛一亮,沙裏有一個拇指大小的白色貝殼。他俯下身,就在大家都以為他是要去扶那位栽倒的女士的時候,徐行拾起那個白色帶紋的貝殼仔細地看了起來。
貝殼是軟體動物在生長過程中逐漸形成的外殼,形狀顏色千奇百怪奇特美妙,已發現的大約有十一萬二千多種,是動物學中僅次於昆蟲的一大熱門。有許多貝殼,普通得每天都可以看到,有許多貝殼,即使是海洋生物學的權威,也隻能在圖片中見得到。
而徐行手中的這個貝殼就是後一種,它的外殼光滑如圓盤狀,形似鸚鵡嘴,如果不是因為它的殼又白又薄近乎透明,殼上也不是橙紅波狀粗條,而是藍色的隱紋,所有的紋路都逆著時針旋轉,那它就隻配稱得上是非常珍貴,可是因為它的這幾項特征,所以它就成了極其珍貴了。
在古代,貝殼被用來當作貨幣,甚至到現在,某些地區的土人部落,仍然是以貝殼作為貨幣使用。而在文明社會中,一枚珍貴的貝殼,在貝殼愛好者的心目中,比鑽石更有價值。徐行手中這個藍紋鸚鵡左旋螺應該是世所僅見了,......
“相當完整也相當漂亮的一個貝殼,左旋更是罕見,以後給阿菁做個項鏈應該不錯!”徐行一邊呐呐自語一邊暗自點頭,嘴角更是露出一個微笑,心中暗自想著應該用什麼樣的珠鏈來配它,“不過本該在太平洋和印度洋中的鸚鵡螺為什麼會在這堆沙裏出現,……”徐行心神恍惚地跨過那雙修長的大腿繼續向前走去。
女排球手滿身是沙,兩臂撐地抬著頭,苦笑地看著自己的三個同伴,又看看這個一手抱著冰淇淋筒一手拿著一個貝殼,卻對身前的泳裝美女視而不見的男人背影,於是三個同伴也同時苦笑。剛才她就在徐行的麵前卻沒有立刻爬起來,就是想等著這個男人來扶自己一把,沒有想到他隻是拾起一個貝殼看了半天然後跨過自己就走了,就像在馬路上跨過一灘汙水,一堆狗屎或是一條下水道般。
一路慢慢走著,徐行不知不覺又走回那個山頭,寶馬車還在那兒,隻是老方那討厭的聲音已經不在了,車身上用油漆寫著大大的字“MANSTER”,還有一個可怕的鬼臉,看來真的有人被嚇壞了。想像著老方看到這幾個字時的心痛模樣徐行就想放聲大笑,可惜每次想到阿菁自己就很難笑得出來。
依舊是靠著車邊,任憑著漸冽的海風吹起細沙打在身上,徐行仿若不覺,隻是慢慢地看著那彩雲襯托下的夕陽,天空從橙色變到粉色再變到淺紫色,最後深紅色的落日在絳紫色中徐徐落在了曼哈頓的水泥森林之後,當最後一線陽光透過那兩座高樓的間隙照在徐行身上和銀色的車身,長長的身影投在山頭下那片細細的白色沙灘上,就像一副絕美的靜物畫。
夜幕已降,每個周末的夜晚沙灘上都有煙花表演,三五對情侶白衣飄飄赤足踏在白沙之上低聲細語,黑緞似的夜幕時不時爆開一片璀璨的火樹銀花,浮雲漸近,星光在此時便顯得分外暗淡,凝望著這藍黑色的傷感海灣,沙灘潔白細柔,黑暗中翻動的海水輕輕撲打著潔白的沙灘,發出嘩嘩的聲音。
徐行恍惚間有一種夢幻的感覺,揮之不去的傷感記憶又如夜色般慢慢地向他包圍了過來,......
那個夜晚,他坐在海波利樹下,雙臂抱膝,下巴擱在雙臂上,眼睛凝望著翻騰的大海。
“很美,不是麼?”不知道什麼時候,傑克已經走上了黑岩,靜靜地站了好一會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