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的8月18日,下午三點,上海浦東國際機場。
徐行大步走出機場航站樓,那裏已經有一大堆的出租車在等著接生意。大體看過去是清一式的桑塔納2000型小轎車,雖然是一種型號卻有三種顏色,車頂上掛著的指示牌也不一樣:綠色的寫著大眾,白色的寫著錦江,黃色的寫著強生。
看來這三種車子分別是屬於三家出租車公司所有,粗粗斷定上海的出租車市場已經結束了十年前那種黑車滿街烽煙頻起宰客如家常便飯的戰國時代,已經形成大眾強生錦江三分天下三國鼎立,有競爭有發展利人利己共贏共進的大好局麵。
來到出站口,向前十五米處就是機場巴士,但這裏還是有不少人在等著出租車,兩個穿著製服的機場保安一邊招手示意後麵的車子上來,一邊讓乘客們排著隊。
徐行提著大箱子,不緊不慢地跟在他們之後,還有三輛車就到他了。
“這位先生!”一個保安招呼他,一輛大眾的綠色桑車開了過來,任平梳著整齊的分頭,圓乎乎的臉上一對小小的眼睛,臉上帶著一絲上海人常有的精明,他從駕駛室裏下來幫著服務生把徐行的箱子放到後備箱裏。
徐行拉開後座坐了上去,車子沿著一條單行道開了出去,後麵又是一輛車子開了上來,一切是有條有理井然有序,看得出這裏的服務質量還是相當不錯的。
“先生您好!”任平伸手輕輕地按下那個空車示意牌,在後視鏡中打量了徐行一眼,用並不太標準的普通話輕輕問道,“請問您要去哪裏?”
“你叫什麼名字?”
任平一愣,很少有乘客一上車就這麼問。
“任平。”
徐行點點頭:“你先沿著迎賓大道開吧!”
徐行早就對這裏的地圖了如指掌了,不管是到市裏住還是去南京這段路都少不了。
車子開始沿著迎賓大道向著市裏飛奔,路邊可以看到有條高架正在向著這個方向延伸,上麵還在施工,一個巨型的吊車正在把一段鋼筋水泥梁緩緩放下。
“那是磁懸浮,用的是德國人的東西,這玩意可夾棍了,這家夥速度是世界第一,跑起來根本不著地,聽說連德國人都怕不安全不敢用,那玩意都沒有輪子!”看到徐行看著那個方向,校長突然張口說道。
“要說還是咱中國人厲害,那什麼……第一個吃螃蟹,是吧?”任平咂咂嘴,一臉滿意的笑,顯然是覺得自己的這個比喻真是好得夾棍,而且帶來了某個感官的美好響應,好像某隻在陽澄湖生活過的大閘蟹的油膏已經在他舌尖上緩緩化成一泡鮮美的汁水........
徐行沒有答腔,上海人喜歡吃蟹他是知道的,可他並不喜歡吃螃蟹,也不喜歡不管是好事還是壞事,把做什麼事都比成第一個吃螃蟹,好像有了魯迅大文豪的這句名言就什麼都可以做什麼都不怕做了........
從後視鏡裏看了看徐行的表情,好像也沒有反感他的多嘴,任平又張口說道:“後年就建好了,到時候從龍陽地鐵站到機場一百公裏隻要二十分鍾!”
“二十分鍾,那每小時有三百多公裏了,”徐行沉吟了一下,“挺快啊!坐一次多少錢?”
“不知道,開始肯定貴啊!三四百來塊是少不了的,”任平搖著頭說道,“還好它貴,要不然哪還有我們的活路……”聽到這裏才聽出這位任平開始對自己這一行的生存前景有了些微的擔憂。
徐行自然知道商業運營在開始階段會以快速收回投資和回籠資金為主要目的,但這個階段一過,它的競爭力就會表現出來了,如果真的如任平所說那麼便捷那麼的確機場客流會有一大部分被它搶走。
他轉過頭來,輕聲問道:“任平!你一天能掙不少錢吧!”
“哪有什麼錢!”任平一臉痛苦,也不知道是不是裝出來的,“一個月下來隻能糊點口!”
“有多少?”徐行淡淡地問道。
“去掉例費油錢過路費車子折舊大概兩千塊吧!”任平搖著頭說道,“現在生意不好做,到處都是車子,前幾年一下子幾十個出租車公司冒起來,他們又不用交什麼錢!還在表上麵做手腳,真是黑得不得了!”
“你這車去南京要多少錢?”徐行淡淡地問道,他就想坐這個車子直接到南京去,他知道四年前那條滬寧高速公路已經通了,車子開得快可以在三個小時內到達。
“去南京?”任平愣了一下,忙說道,“我不去!”
“兩百,”徐行淡淡地報出一個數字,“美元。”
“不……”任平開始猶豫,這一來一回其實隻是油錢和過路費,加上吃飯也花不了兩百塊,人民幣。他知道美元意味著什麼!他現在直接賺到美元的機會還是不太多,而現在要用到美元的機會還真是很多,老婆出國旅遊孩子出國留學都要美元,平時寫報告批條子找關係都不一定買得到,最後還得冒著挨宰被騙的危險去找黃牛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