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泠的雨滴從黛色的屋簷下落下,滴到密密織成的竹簾上,彙成一股股明澈的水流,落成一麵幹淨晶瑩的雨簾。六角亭內,一方圓桌,一台端硯,一支紫毫,一杯鐵觀音,一位眉目如畫的女子用蔥白的指尖拂動雪一般的宣紙,拈起毛筆,先用濃墨揮灑出一片連綿的青山,筆尖輕沾一些石青,潑出黛青色的河水,渲染如水的天空,一幅山水寫意的作品在女子的手下完成。
她將額角的碎發別到耳後,杯蓋拂開鐵觀音肥大的綠葉,朱唇輕抿,抬眼看著亭外蒙蒙的天色。
“又下雨了呢!”
“公主,心公主求見”,采碧低頭說,白文嵐眉頭輕皺,她來做什麼?文心卻打著一把牡丹穿蝶的紙傘,一身桃紅從院門外曼步走進,看見姐姐如雪的衣衫在風中飄搖,不覺分外刺眼,心中冷笑,十年不見,果真和先皇後一樣狐媚,看到文嵐的審視,又立馬換了一幅甜甜的笑容,“姐姐可有想我,有十年沒見了,這天氣著實無聊呢,”邊收了傘邊在桌邊的圓凳上婷婷坐下,“要不姐姐和我一起出宮去走走,談談這十年來的趣事?”
文嵐的眼睛輕輕掃過文心,“皇宮豈是我們能隨便出去的,你省省心別讓你哥哥擔心才是。”
文心看見桌上的畫,眼睛閃過一片冷光,“姐姐說得對,妹妹應像姐姐一樣耐得住寂寞才對!”,文嵐偏頭,倒是沒說話,說著采碧已經為客人煮好了茶,聽到這話,采碧靈光一閃,在文心接過茶的瞬間整整將整杯茶倒在了她的衣裙上。文心一下子變了臉色。“你這個賤奴才,也敢這麼對我!”說著揚起手掌便要打采碧,采碧退了一步,文嵐皺皺眉,正要阻止文心,沒想到文心的巴掌卻換了一個方向,將桌上的硯台整整拂倒在地,硯台碎成兩半,墨汁四濺,那幅畫頓時沾上了墨汁,文嵐輕身一退,墨汁才沒濺到衣服上。
“妹妹今天怎麼這般不小心?采碧,為公主準備一套新衣服”文嵐看著碎了的硯台“將這裏收拾一下吧!”
文心瞪大了眼,“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可憐了這麼好的畫和硯台。”
“罷了,采碧不對在先,就算了吧。”文心端起殘茶,掩住了上揚的嘴角。“既然姐姐不出去,妹妹就不便叨擾,告辭。”粉紅的身影隱沒在蒙蒙細雨中。
文嵐揉揉額角,“采碧,你今天太魯莽了。”
采碧一嘟嘴,“那個心公主太可氣了,公主你幹嘛不還嘴!公主你也是,聖上為您指婚多次,您愣是一次也沒答應,一個也看不中?今天倒還吃虧。”。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不要招惹他們好,畢竟太子哥哥…母後也不希望我們與他們為敵。”
文嵐的眉角閃過一絲悲戚,采碧想起已故的善良的皇後,不由得閉了嘴。
“倒是那硯台,不用你去內務府領了,不合我心意,我去踏墨居挑好了。”
鏡子前,文嵐換好了一件月牙白的長衫,取下書桌上的白玉笛,騎上馬出了宮,倒是沒下雨,從踏墨居出來時半路上毛毛雨卻下得大了起來,文嵐隻有等在河邊的棧橋上。
“船家,可否載我一程?”文嵐擦擦臉上的水珠。“姑娘,這船己經被這位公子包了。”船夫的聲音有些無奈,文嵐看向船內,一位身穿湖青色的公子正煮著酒,向酒內投著青梅,“無妨,公子進來吧!”文嵐應聲進船。
“公子好興致,雨中青梅煮酒,別有一番風味呢!”文嵐笑了,那位公子斟了兩杯酒,抬頭看向文嵐,先是一愣,後轉回過神來“在下溫筠清,京城人氏。”說著便遞過杯中的酒,文嵐看著他漆黑的眸眼,仰頭一口飲下,“多謝,陸默。”
“好酒量!”溫筠清看著文嵐,自己也喝了一杯,陸默陸默,陌路陌路,嗬,倒是一個聰明人。
“公子心裏憤懣,也不用借酒澆愁,酒太傷身。”文嵐回味著舌尖的梅酸味,“好酒更傷心。”
“你如何看出我心中鬱結?”溫筠清淺笑,“也罷,公子乃妙人。”淡淡的聲音夾著淡淡的酒香在船內彌漫,文嵐一愣,被識破了嗎?假若沒有聽到般,看著船外的雨。
突然從船下傳出擦擦聲,文嵐一皺眉,與溫筠清相視,同時從船中一躍而起,明亮的刀光從船底閃現,而那位船家卻不見了蹤影,文嵐目光一寒,“今天的雨下得真大。”文嵐的聲音冷如寒冰。
驀地,從水中衝出一批黑衣人,手持短刀,向文嵐衝來,文嵐滑出袖間的銀針,打向黑衣人的短刀,船正在慢慢下沉,水已經沒到了船舷。“你竟然不要他們的命?”溫筠清看著她雪白的身影,笑得十分鎮定。“我從沒殺過人。”文嵐又射出幾枚針,讓那些黑衣人不能近身,溫筠清的功夫倒是不淺,一招一式間已經劈暈了幾個人,文嵐輕點水麵飛向棧橋,白衣姍姍,須臾間便奪走了幾把短刀。溫筠清也見勢趕來,“你惹得麻煩不小。”格擋間,文嵐感覺怪怪的,卻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小心!”晃神間,一聲怒吼震得她一愣,鋒利的刀尖轉眼到了眼前,溫筠清一把拉過她,短刀劃過她腰間的佩帶,險些將玉笛劈碎,一轉刀,卻將硯台劈碎在地,刀起刀落,又勾住了潔白的發帶,頓時青絲如瀑,隨風飄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