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回 仙狐戲弄何仙姑 暴兵臠割孟薑女(1 / 3)

第四十七回 仙狐戲弄何仙姑 暴兵臠割孟薑女

卻說何仙姑被那女道弄得糊塗昏惘,不知是怎麼一回事兒,也不曉她究是何人,因含笑問道:“道友必是哪處見過我的,要是不然,怎麼今天又能和我鬧這一陣玩笑兒呢?”那女道方才笑道:“你即把這位敝同門張道友仍舊背起,我們一路走一路談,到了李師兄那裏,我們的話可以講完,你也可以知道我是什麼人,更不必再以鬼物見疑了。”仙姑聽了,心中甚是慚愧,隻得依言把張果背起,讓那道姑先行,自己隨在後麵。

道姑也不客氣,熟門熟路的轉彎抹角地緩緩走著,口中卻才告訴何仙姑是和張果同出文美真人門下,名叫通慧的便是,和令師兄鐵拐先生曾有過那麼一件關係,所以彼此都很熟稔。仙姑聽了,心下恍然,因笑說:“道友既出文美真人門下,和李師兄是什麼輩份兒?”通慧笑著吐舌道:“當你是忠厚人,一張嘴兒卻來得緊俏。你說鐵拐先生是我師叔,連你老人家也長我一輩子咧,我卻不該如此無禮,在你麵前開玩笑。這話是麼?”仙姑本沒此意,經她這麼一說,反十分難為情起來,忙笑說道:“道兄不要如此多心,我可沒那轉彎使巧的心機,道兄神通廣大,既能窺測人心。怎麼看不出笑的心事來麼?為甚偏愛冤枉人家。”通慧見說,又哈哈大笑道:“算了罷,初次見麵,玩得你也夠了,老實說罷,我師父門下最規矩老成的,要算你身上背著的張果;最滑稽玩皮,不安本份的,要推我這老狐狸精兒,我要是愛了這人,就不歡喜和他客氣,一見麵就會尋開心、淘閑氣兒。我雖沒曾見過你,卻早深知你的曆史,今兒一見了你,又非常的愛你,生怕你喜歡客套,蹈那俗人的陋習,不如先和你玩一下子,免得大家陌陌生生的,見了麵還有許多做作。你看我這東西,不該大大訓斥懲戒麼?”仙姑向來拘謹,所往來的也盡是謙謙一流,的確不曾見過這等放誕怪僻、一味淘氣的朋友,但因見她形態端正,神情灑逸,恢諧中仍沒些子輕薄相,心中倒很愛她的天真活潑,又深慕她的道行不凡,忙含笑說道:“神仙和西方佛家、東力孔聖不同,原不斤斤於禮節表麵之間,和俗人一般,定要許多做作,隻恨生來笨拙,不能跳出塵世浮俗的圈子。今見道兄如此瀟灑不羈,真不愧神仙正派,此後如蒙不棄,定當執贄受業,學些灑脫滑稽手段,不識道兄可以收留我這愚拙的弟子麼?”一席話把通慧說得捧腹揉腰,笑得連呼“啊唷”。仙姑笑道:“怎麼樣?難道說我是生來苦命,該一輩子受那塵網的羈束,連自己想要稍許活潑一點也不可教訓麼?”通慧笑道:“哪裏來的這許多俗語廢話。老實說,你要拜我為師,就得先把這等可廢的俗套盡量收拾幹淨,丟到東洋大海中去,交給張道友的故人龍王替你保守著,陳列水晶宮中,做一件古董兒玩。那麼,你這學生我方有造就的法子,要是舍不得這些俗套,那便進不得我的門牆,隻好跟隨西方佛、東方孔做那世外的聖賢去罷。”幾句話說得仙姑又笑起來,說道:“道兄別這麼說得人酸溜溜的,我雖不能如你這樣灑脫絕俗,卻深信道兄這等氣派行事最能全我本真,適我天趣,不為一切塵網所桎梏。所以我認定修仙一道,以道兄這等性情行為最為合宜。請問道兄,我這話不見得再是俗套,可以免送到水晶宮中去麼?”通慧又搖頭大笑了一陣,也不說她的是非,卻告訴她自己是奉了文美真人之命,前來救取張果的,真人也知張果必有人救援,他卻沒料定是鐵拐師叔和你,他隻著我見機行事,救了張果,還著我去另找一個要緊人兒,我便急急忙忙跑到此地,先打聽得你們都在此地,已將三妖誅滅,我便預備救去張果,再找你們談天去。哪知稍許遲到一步,這場功勞又被你捷足先得。我到大營之時,正見你被一班兵士圍困,方才略施小法,讓他們自己玩一陣子,讓你可以安然出險。”仙姑聽了,方才恍悟起來,笑指通慧說道:“我就知道一定有什麼仙人前來助我,原來就是你鬧的把戲兒。”通慧笑道:“不是和你這麼說起,我竟忘了收法,隻怕他們已都打得筋疲力盡了。”說時回轉身,對著來的方向,舉手一揮,說道:“饒了你們罷。”仙姑問道:“這批人打得如此狠法,不會有性命之憂麼?”通慧笑道:“這也在我的指揮,我要他們死時,當你離開它們鼠竄牛空的當兒,一個個都早到了鬼門關上了,還等你這好心人來發慈悲麼?隻因念到此輩也是好百姓,被迫行役,已經苦到極處,何忍再去傷害他們,隻求他們不為我害,不誤我事,就得了。所以施法之時格外的容情,你不見他們一個個丟了兵器,空手搏擊麼?”仙姑點頭稱妙,十分佩服,因又談起孟薑夫妻的事情。通慧忽然歎了口氣,說道:“正要告訴你,你又問起來了。我們生為女子,對於人間好女子沒有個不想愛護她們,使她們無災無難,平安終身的,何況孟薑女這樣苦節守貞,多情多義的女人,焉有坐視她遭難不去救援之理?怎奈我師尊雖把這事告訴我,隻力戒我不必管這閑事,自取罪戾。我再三請問,這等好人,為何不救?救人是我們天職,怎又說是閑事,反會陷於罪戾呢?師尊才說,他們總是該死的,死了才有好口,早死早得好處,此事該你鐵拐師叔辦理,你將來會到了他,自然明白。道兄,你雖是才認識我,該已看得出我這個人哪,真是一個最性急爽快的東西,最不願向著悶葫蘆裏討生活。像我師父,別的都好,往往逢到要緊說話,越是我急於要曉得的,越是今天一句、明天半句,慢吞吞地不肯全告訴我,這真使我氣悶之極了。但是我也隻能在你麵前胡說一番,卻如何敢詰問師尊呢?當時隻約略說了句:‘師尊又要我去救師兄,又著我莫管人家閑事!’才說了這兩句,師父已變了麵色,叱道:‘不許多說,你師兄也是多管閑事,才闖出這等禍來,你也願意去嚐試嚐試這等牢獄風味麼?’這才嚇得我不敢再說,隻盼望早早會到李師叔,可以早一天知道此事的真實原因。比及知道師叔已先到此地,心中這一歡喜,真比救出孟薑女還來得厲害咧。如今謂問道兄,可曾聽得我鐵拐師叔說那孟薑女夫婦的因果麼?”仙姑聽到這裏,不覺怫然道:“正因我們也隻聽師兄說他二人都是該死的,卻不知有甚因果在內,我們極該再去問他一番才好,但不知現在這夫妻倆怎麼樣了。”通慧傷心道:“這個我倒全知道了,也都料得定了。我是不怕多嘴的,好在你也是自己人,談談何妨。這孟薑女自從隨送她丈夫到此,幾乎沒有一天不是椎心泣血,這是當然之事。不道昏皇欲得孟薑女,想了個惡毒法子,要用範杞良做長城土地,將他塞在城堙內,這事大概你也知道了。”仙姑點點首說:“曾聽師兄的徒弟鍾離權說過,就是你師兄張果,也因路見不平,劫出範杞良,所以闖此禍事呀。”通慧點頭道:“可不是麼?但據師尊和師兄們說來,此中莫非真有天數麼?要是不然,為什麼有這許多仙人幫扶照料,竟不能救他們兩條性命呢?如今這範杞良已給蒙恬活埋在城堙之中,聽說合版的時候,孟薑女是哭得什麼似的,要求蒙恬再賜夫妻見一麵,要是不然,本人情願同死,也決不再回鹹陽。蒙恬沒子法子,便命工人從泥土中間扶出範杞良的頭來,這時他已嚇昏,麵色也灰白如死,哪裏還能說話。孟薑女一見丈夫,大叫一聲,口吐鮮血昏絕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