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我為青蓮,你為梵音,一眸擦肩,驚豔了五百年的時光……”
一筆漂亮的小楷如行雲流水般躍然紙麵,字裏行間,卻滿是澀澀的味道。拋下那支青玉狼毫,渾然不顧墨跡瞬間浸染了半幅紙麵,呼延綠凝長長歎了一口氣,十六年了,自己終究還是斬不斷那抹記憶。
無數午夜夢回的日子裏,耳邊總是回蕩著那鏗鏘有力的步伐聲,甚至那國歌,那紅旗,那整齊如刀削出豆腐塊兒般的被子,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與親切,渾然沒有因為十六年的時光飛逝而淡忘。
然而,十六年的生活終究還是證明了一個事實,她早已到了另外一個陌生的世界,自打十六年前睜開眼,她再也不是一個一身橄欖綠的女兵了。
“這穿越還真有些不靠譜啊。”呼延綠凝自嘲的扯了扯唇畔,又伸手揉了揉眼角,記得前世的自己在一天滿負荷的訓練下沉沉睡去,怎麼一睜眼就到了另外一個世界?這也太……兒戲了些吧?
那一年,睜開眼的她揮舞著粉嫩如藕般的小手,嘴裏咿咿呀呀的發出莫名的聲音,茫然無措的穿越到了這個世界,渾然不知身處何方。
那一年,是蜀曆七年,冬,大雪紛飛,身在繈褓之中的她一雙燦若寒星的眸子中隻有滿地猩紅片片,紅的血,紅了雪。
門外有人輕喊,打斷了呼延綠凝的思緒,尚未回頭,貼身侍女果兒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稍稍喘息了幾口才說道:“小姐,大當家的讓你去聚義廳呢!”
“什麼事?”
果兒搖搖頭道:“我也不清楚,不過聽說劉三哥回山了。”
呼延綠凝點點頭,心中一動,怕是有消息了。
大當家的、聚義廳……不錯,前世為兵的她,今生卻成了匪,落玉山飛雲寨大當家的獨女,飛雲寨的呼延綠凝大小姐!
也是大小姐呢,呼延綠凝口中模模糊糊的咕噥了一句,多少有些無趣,別人穿越都是什麼妃啊,什麼千金小姐啊,到了自己卻成了女匪,好在也稱得上一人之下,全寨之上,假假的也是位大小姐,且莫管含金量如何吧。
這不是她前世所熟悉的年代,雖是名為蜀國,卻沒有魏吳三分天下,更沒有劉關張忠義千秋、大小喬豔絕世間!這隻是一個純粹的封建王朝,沒有熟知的曆史,自然別想著開什麼金手指了。
談不上太平天下,也並非什麼亂世苟活,至於占山為王,她並不怎麼在意,重生而來的便宜老子既然坐了一把金交椅,作為唯一的女兒,難道還能勸他下山考科舉報效朝廷不成?
女匪,其實也不錯。
所謂聚義廳,不過是一間比較大的石頭房子而已,背北麵南高踞一張酸棗枝大交椅,不能免俗的鋪了一張虎皮,碩大的虎頭就在腳下虎視眈眈,倒也威風凜凜。
下首倆列稍小一號的高背靠椅一字排開,此刻已經坐了四五人。
呼延綠凝進了大廳,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她,那張虎皮交椅上的光頭漢子咧嘴嗬嗬一笑,聲如夜梟:“凝兒,怎麼來得這麼慢?”
光頭漢子正是如今飛雲寨的大當家,也就是呼延綠凝的父親呼延奪,看著一臉凶神惡煞的樣子,卻掩飾不住滿眼的慈愛。對女兒的那股子寵溺勁兒沒少讓兄弟們打趣。
先跟廳內的幾人打了招呼,呼延綠凝這才回道:“爹,什麼事情這麼急?”
“也不是急,劉老三已經回山了,那事兒你也聽聽,依著你朱二叔他們的意思,多半還得你拿個主意。”
呼延綠凝在下首坐了下來,聞言笑了笑:“二叔他們這是抬舉女兒,爹你怎麼也跟著起哄。”
那朱二叔名叫朱奎山,是飛雲寨的二當家,高高瘦瘦的很是精神,聞言嗬嗬笑了起來:“老朱可不是奉承大侄女你,要說咱飛雲寨,論眼光,能及得上你的還真挑不出幾個來,更何況大侄女能文善武,實乃天縱之才……咱寨子裏的大小事務,大侄女還是多操操心才是。”
眾人紛紛附和,看神情確是真心實意,事實上,呼延綠凝確實值得呼延奪驕傲,且不說一個粗豪大漢生了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偏這天仙般的人兒不但寫得一手好字,更是使得一手好刀法,就連號稱飛雲寨第一高手的朱得祿也讚不絕口。
而讓眾人大跌眼鏡的是,呼延綠凝打小削竹為弓,自學成才,練就了一手神乎其技的好箭法,百步之內指哪打哪!
要知道,整個山寨會使弓的也不過寥寥數人而已,更別說百步穿楊了。
這卻多虧了呼延綠凝的前身,一個射箭世界冠軍特招入伍的女特種兵,帶著記憶重生而來,練就一手好箭法,實在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自打前倆年開始,呼延綠凝也多曾跟隨眾人下山劫掠,原本呼嘯而上如一盤散沙的山匪們漸漸折服於大小姐的算計與功夫,總是以最小的代價換回最大的利益,這讓她在大夥兒心中的地位直線飆升,頗有趕超呼延奪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