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勞累了一天,正在一座小樹林裏無憂無慮地散步,借以恢複一下精神,我很榮幸地在那兒遇見了總馬監老爺和娘娘宮中的公公們。在此之前,我在棕櫚樹間的細沙上看到一個動物的足跡。我很善於辨認動物的足跡,一見就知道這是一隻小狗的腳印,在平坦的沙地上,介於兩道腳印之間,有幾條細長的溝。我又確認這是一條吊著乳頭的母狗,不久以前才下過小狗。在這前足印旁邊還有另外一些痕跡,好像被輕輕掃掉一層沙,從而我又可判斷,這條狗長著一雙漂亮的長垂耳。我還看見每隔一段較長的距離,沙就被掘開一個更大的洞,這告訴我,這小東西有一條美麗的長毛尾巴,長得準像一根羽翎,小東西喜歡用它不時地在沙上拍打。我還注意到,一隻腳爪印入沙裏總是淺一些。很抱歉,這也被我看出來了:娘娘的這條狗,如果允許我說出來的話,有些跛。

“至於王子的那匹馬,事情是這樣發生的:當我轉入一條灌木小徑時,我看見有馬蹄的痕跡。我一見這種名貴的小蹄痕,純粹、堅硬的蹄印,我自言自語地說:這兒跑過去一匹馬,而且是匹品種名貴的駿馬。我還看見蹄痕,一個一個隔得那麼遠,而且又那麼均勻,我不覺想道:馬跑的步法很整齊、大方,隻有皇族才配有這樣一匹馬。我還想到《約伯福音》描寫的戰馬:‘他在地上一蹬,自喜其力,出去迎接帶甲的人,他嗤笑可怕的事,從不驚惶,也不因刀劍退回,箭袋和長槍在他身上錚錚有聲。’我看見地上有東西發亮,於是照例彎下腰,哦,原來是一顆大理石,馬跑過時用蹄鐵在上麵劃了一道紋路,我一見紋路就知道馬蹄鐵是七兩銀打的:任何一種金屬劃的紋路我都認識,不管它是真金屬,還是假金屬。我走著的那條林蔭道有七尺寬,到處看見棕櫚樹上的塵土被擦掉,‘是馬尾巴將它們撣下來的,’我嘟噥著,‘馬尾巴有三尺半長。’在頂部高出地麵大約五尺的樹木下麵,我看見有新近脫落的葉子,不用說是馬迅速跑過時擦落的。這告訴我馬有十五拳高。而且,在同一些樹的下麵還有小小一卷燦爛的金毛,這肯定是一匹黃驃馬!我走出灌木林,看見一堵石壁上有一道金色紋路,‘您一定認識這樣的紋路,’我暗自道,‘是什麼東西呢?’一塊試金石在石壁上劃了一道像頭發般細的金色紋路,荷蘭七省聯邦金市上麵拿著箭束的小人兒也不會劃得比它更細致更清楚的了。這道紋路一定是這匹脫了韁的馬跑過去時,銜鐵刮著石壁劃下的。我當然知道您那崇尚豪華的高貴個性,國王的國王;我當然清楚,如果銜的不是金嚼而是別的嚼子,即使是您最低級的馬也會感到不光彩。我就是這樣了解到一切的,如果……”

“哎呀,麥加和麥地拉呀!”穆勒·伊斯馬厄叫道,“這才算是眼睛。要是你有這雙眼睛就好了,獵務長,你就不必帶一隊偵探犬了。如果你要有這雙眼睛的話,警務總監,沒有那些巡警和督察你照樣能觀察得非常深透。嗨,猶太人,我很欣賞你這種非凡的觀察力,因此對你寬大處理,你已經挨了五十下沉重的鞭子,值五十個契什納,省了你五十個,那麼現在你隻要再出五十契什納現款就行了。交出五十契什納,切莫再嘲諷皇族用的一切東西,除此之外,我還是特別愛我的子民的。”

宮中上上下下的人都驚佩阿布納的觀察力,因為陛下失口說他是一個如神鷹的家夥。但這並不能抵償他的痛苦,不能賠補他寶貴的契什納。他哀聲歎氣,從錢袋裏擠出一個個的金幣,而且每一個都在手裏頭掂量很久。禦前弄臣什努裏還譏諷他,問他是不是在王子阿布達拉的黃驃馬試驗銜鐵的石頭上,驗看過他的全部契什納。“今天,你的智慧是家喻戶曉的了,”他說,“不過我願意和你賭五十個契什納,你有一天將希望自己寧可不曾長這張嘴,可是先知是怎樣說的?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連一條靈犬也比不上了,阿布納先生,即使它的腳不跛的話。”

這件使阿布納痛心不已的事剛過去不久,有一天,他正在一條翠綠的山穀中賞景,山穀的兩邊是阿拉拉斯山的支脈。像上一次那樣,他在那兒被如狼似虎的武士追趕上了。統領向他喊道:“嗨,好朋友,你看見皇帝的親兵——黑人戈羅跑過去嗎?他開了小差,一定是從這條路跑到山裏去了。”

“愛莫能助,統領老爺。”阿布納回答說。

“啊。你可別跟我開玩笑,猶太佬,我們都很敬佩你那敏銳的觀察力的。或許你聞出空氣中還有他的汗味?看見荒草中還有他迅速跑過的足跡?說吧,這個奴隸一定經過這裏。他一個人拿著氣槍逃跑了,這是皇上最喜歡的玩意。說吧!不說我馬上把你手足綁在一起。”

“我實在不能說我看見過我的確沒有看見的東西。”

“叛徒猶大的子孫,我最後一次問你:奴隸跑到哪兒去了?想想你的腳掌,想想你的契什納吧!”

“哎呀,天哪!如果你一定說我看見什麼人的話,就往那邊趕去吧,他不在那兒,就在另一邊。”

“這麼說來你看見過他了?”統領向他怒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