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輝時代 3(1 / 1)

接下來的幾日,我和畫者仍堅持不懈地在那裏擺攤,可惜依然未見起色,一個星期隻賣了一幅畫,是一個衣衫襤褸背著背婁的老人,老人在畫板前看了半天,突然開眉展眼地說,“這幅畫我看懂了,我孫子喜歡畫,我買了。”

報出價格後,老人咬了咬牙,麵目猙獰地從身上四個口袋裏摸出十塊,五塊,一塊,甚至一毛的,最後四個口袋一樣重還少了三十,但這第一單生意,畫者也隻好忍痛割愛。

老人一走,他又搖頭歎氣的。

我說,“唉,人家也不容易,就當做做好事。”

畫者說,“不是因為這個,我的抽象畫,他是不可能看懂的。”

我問為什麼?

他沉穩地說,“因為我也看不懂。”

這樣入不敷出的日子堅持了十天,最後畫者絕望了,說算了,還是閑下來找找靈感,多創作創作。這樣他就終日待在那昏暗的房間裏,靠著幾盞台燈取光,畫著那些頭大身子小的東西。這樣我便無事可做,一時半會也找不到工作,思想上也沒什麼追求,隻覺得少了些許什麼。

生活雖然暗淡無光,但也沒什麼心理負擔。每日照常在這個小鎮的各個地方遊玩,爬上這座山,俯瞰下大地,再爬上另外一座山,又俯瞰下大地,就這樣反複著,每天累了就回去,第二天又繼續,在畫者眼裏,我就像一個虛度年華的無知少年,還罵我不思進取,人生無望。我反駁他,年青人,本該朝氣蓬勃,向往高地。

可每當我為他買來晚飯時,他畫板上所呈現的依然是早晨的東西,我問他為何不作畫。

他又繼續深沉地說,“為了沉澱,好的藝術需要長時間去醞釀,不是一蹴而就的。”

這話聽的我似懂非懂,假裝懂了,指著牆壁上問他,“那你醞釀這幅你最得意的沒腦袋的人醞釀了多久。”

畫者說,“半天。”

至此我仍然堅信愛迪生那句被喜歡翻版的國人攔腰折斷的話?——天才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和百分之一的靈感,但這百分之一卻是最重要的。

醞釀幾日後,畫者卻不作畫了,整日和我一起去遊山玩水,並說這是感受自然的氣息,我真是不明白這些藝術家的腦袋裏到底裝了些什麼,不過他不再沉默寡言,與我聊起了很多事,不過大多是他是怎樣接觸畫畫的,又畫過些什麼,在大學裏得了哪些獎,又怎樣被學校耽擱了,仿佛他生命裏的所有都是畫一樣,一個人聽一件事物聽多了,自然覺得煩悶,思想也不會隨之而走,所以一天過後,記憶裏不曾有過故事。

但第二天畫者聊起了他女友,這是我在這些日子裏第一次從他嘴裏聽到異性,讓我對於他不喜歡女人而喜歡男人的猜想不攻自破。

他女友是他大學裏認識的,看到他對於藝術的癡迷,隨即對他癡迷,並憤然投懷送抱,做了一個姑娘最不矜持的事。但這畫者對於姑娘的研究顯然沒有他對於畫的研究深,不懂女人雖喜歡有才,但更喜歡有財,喜歡藝術而不忠於藝術更不忠於藝術家,畫者家裏不寬裕,父母也不支持,所以所有生活費都為藝術獻了身,加之畫者在藝術的熏陶下不懂世事,與姑娘出去約會,總是灰頭土臉,頭也不洗,衣服也不換,穿個拖鞋就出去,遠望儼然一乞丐,頓時魅力少了一大截,並且出手寒酸,總是拿他那抽象化的肖像畫送給這姑娘,連朵花都不送,所以與這姑娘還未同床共枕就一拍兩散,並且這姑娘臨走時還附送一句,“老娘不可憐你這窮酸藝術家了!”

引得畫者冒出豪言——問世間情為何物,直罵自古紅顏多禍水。從此,畫者看破紅塵,終日與畫廝守,連大學都沒念完,就外出以畫為生。

這樣遊山玩水了好些日子,我們把這個小鎮的所有地方都踏遍了,畫者說可以停一停了,我蠻以為他醞釀藝術已經完成,立馬會鑄成藝術。可惜第二天,畫者走了,他說對這個地方沒有留念了,得換個地方繼續著他的創作,我知道這將是個難忘的日子,他定會與那文人一樣,這一別即成永別。

我看著他越來越遠的身影,想起了我生命裏不斷遠去的那些人,往事已唉,前路還得繼續,我的遠方依然還是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