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從農村來城區裏的人,讓我想起一個小夥兒,他家在安爾班農村。他是前年修築邊境防牆的勞力。當時夏天酷暑,我去給他們送水、他總是最後一個來喝。入夜大部分勞力都到歇館喝酒聊天,但他卻不來。從夏季到無法施工的冬季他們來的次數越來越少。直到去年開初的時候我去,額。。哎呀想不起來了。反正就是出去在回歇館的路上看到他蹲在路邊瑟瑟發抖,我把他帶回歇館直到防牆開工的時候才讓他離開。”“然後是不是為了報答你的大恩大德就留在歇館做起了下手?”
“我說的不是阿布爾。你們知道嗎?他已經找不到活著的方向了。我看過他的記憶,當然是他同意的。他呢、最開始是想多賺些布戈爾,讓家人過上豐衣足食的日子,讓全村人羨慕他讓家裏人誇獎他。他認為隻要努力就可以有很多布戈爾有他想要的虛榮、甚至是成為城區中的一員。但不幸的是,他設想的全部沒有反而更糟。前年是他在外務工的第五年。他非常吃苦,每天幹活幹到八九刻時。
到晚上想去我這裏喝杯冰涼果酒對他都是一種傷害,因為他害怕他人的目光,怕看他破舊不堪的衣服、怕看他雜亂無章的頭發、怕看他喝果酒時一飲而盡和吞咽的咕嚨聲。最害怕的是有人那他當談資,在背後說他們就那樣還上這裏喝果酒?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們來的次數才相繼減少。我就不明白,為什麼他們和那些所謂城區人掙得一樣多卻受到如此嚴重的歧視呢?而且他們也覺得自己比別人矮一頭。”“這典型的不自信薄臉皮,要是像我一樣自信厚臉皮多好。”
“他可沒有你那抗打擊能力。(抿一口酒)前年深冬他準備回家,拿著城官剛給他的七袋布戈爾浮想聯翩。想著回到家孩子撲向他叫爸爸,想著年邁的父母看到布戈爾時給予他肯定。更想著老婆能對他說這一年你辛苦了,和晚上在被窩裏的親熱。而實際呢?他回到家後孩子對他感到陌生。父母拿他跟掙到更多布戈爾的人做比較,嫌他掙到的太少。老婆更是對他極其冷漠,那態度就像是快要解除婚姻一樣。後來在年初的某一天和家人為了件小事爭吵生氣,然後偷偷回到亞魯木。
他對我說:這五年每次拿到布戈爾都想的是同一個畫麵,但每次都讓他失望透頂。曾經那種溫馨的畫麵隻能靠回憶去想,而回到現實又感覺心裏空得慌,因為他沒有精神寄托了。家人對他來說越來越陌生,而他又不能融入城區。在他離開歇館繼續修築防牆的前一天,他問我一個問題。什麼是好的生活?人們應該如何去得到想擁有的東西?這不是他的原話,但他想表達的意思是這個意思。當時我沒有答案,現在有了他也不在亞魯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