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漸落,黑夜降臨,被戰火大肆洗禮的鄴城終於恢複了平靜,沒有了廝殺,沒有了鮮血,隻是兩方城內城門的對峙,良久都沒有一點聲響。
入夜之時,雙方紛紛點燃了篝火,借著火光小心提防著互相,沒有人願意在這個節骨眼放鬆警惕。
龔起早早的來到了城門內的一處空地,看樣子這邊就是商軍平時的演武場,平時應該都是在這邊操練士兵。看著演武場的樣式,就能判斷出領兵之人是個會帶兵的人。
他就帶了張奕之一個,兩人提前來到這裏等待著接受談判的楊曠。沒有一個親衛跟隨,不是說他信任楊曠,而是認定楊曠不會做出出格的舉動,哪怕就是做了,他也有把握全身而退。
“這還是我第一次進鄴城,我不知道曾經多少次被這座大城攔在北方,沒想到卻是以這種方式進來。”龔起四處觀望感慨著。
張奕之沒有對方那種感觸,腦子裏全在盤算著怎麼對付楊曠,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就是他跟楊曠的爾虞我詐,龔起在這方麵,起不到任何作用。
龔起看張奕之一個人悶在那裏思考,也不想打擾他,自己依舊在觀望著視野之內的鄴城,他心裏最清楚,隻要拿下這座城後還有五萬兵力,就有九成的把握滅國。鄴城,是唯一擋在他麵前的障礙,而這座障礙,卻偏偏是最不想對付的人來守衛的。
同門相殘,就好像變成了家常便飯,距離上次北境戰爭,也並沒有過去多久,龔起總能感覺到楊曠的敵意,自小便是如此,何況如今各為其主、立場不同。
龔起出自北唐將門,無日無夜不想著馬踏天下;楊曠生於帝胄宮廷,商國是他永遠擺脫不了的印記,必須要守護。二人的矛盾,已經不僅限於性格,更多的是立場和格局。
想著想著,天色又更黑了。對麵也出現了兩騎的身影,龔起疑惑的看向張奕之,沒想到楊曠會帶著別人,心中有些忌憚和警覺。
張奕之雖然與他想的無異,卻不得不擺出風輕雲淡的表情,談判就是談判,決不能在達到目的之前被敵人看出。
兩騎靠近了他們,一樣沒有任何甲士親衛跟隨,與這邊正好湊成了四個人。楊曠當頭迎來,身後跟著的唯有獨孤墨。
“幸會幸會,這位便是獨孤老將軍吧。”龔起第一時間並不在意楊曠,而是先向獨孤墨打招呼。
“龔將軍客氣了。”獨孤墨少言寡語,今天他來不是為了龔起。
楊曠看了看局麵,笑道:“看來我們每次打仗都要按例來個見麵,不見麵恐怕是打不出什麼所以然了。”
張奕之要對付的就是楊曠,馬上接過話道:“是啊,三師兄你也覺得奇怪吧,不過若不是你們兩個各顯神通,搞不好也不需要弄得這麼麻煩。”
言外之意,恐怕也就是說楊曠太頑固,何不投降或者退出鄴城,早點結束這場勝負已分的戰爭。
可是楊曠並沒有理睬他,回答的卻是獨孤墨:“看來這位小兄弟就是北唐那位神秘的軍師了,果然北唐年輕人都很厲害啊。”
張奕之意外,卻也不慌,禮貌的回應道:“老將軍哪裏話,您可是跟隨古勁鬆征戰多年的老將,可不是我們這些年輕人能比得上的。”
兩人出乎意料的開始了談話,楊曠要的就是這個進展,他早知道能唐軍中能對付自己的隻有張奕之,想必對方也是很清楚自己的短板。所以楊曠帶著獨孤墨,讓他來對付張奕之,獨孤墨自己就請命過,事到如今也顧不得會如何了,總之有一點是好的,那就是張奕之不了解獨孤墨,至少不像了解他那樣。
於是楊曠對著龔起道:“大師兄,上次一別未過多久,咱們就在戰場相遇了,不知大師兄可否與師弟借一步敘敘。”
這是為了支開龔起才提出的要求,龔起沒有急著回答,隻是看向了張奕之。後者使眼色阻攔道:“三師兄還是算了吧,你我現在可是在兩軍陣前,還談什麼話,不是浪費時間嗎?”
獨孤墨再次開口道:“此言差矣,我家大將軍即便是在兩軍陣前,也沒有因為同門之誼掣肘,難不成龔將軍會是不念情分之人?”
張奕之皺皺眉頭,心想這老頭好生難對付,自己瞄準的處處是楊曠,但是每次拋出利刃都會被獨孤墨半道攔下,而楊曠也不搭理自己,看來是鐵了心防著自己。
心理戰的程度開始提高了,這是一場看不見的戰爭,張奕之不是死腦筋的人,雖然他可以輕易看破楊曠,但若是對方避而不戰,自己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與其浪費時間,還不如試試能否突破獨孤墨的防線,於是朝著龔起使了一個妥協的眼神。
得到會意的龔起送了口氣,他也害怕自己壞了事,既然張奕之說沒事,他也懶得顧及了,伸手讓楊曠選個別的地方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