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清三年,一個微風習習的午後,繾綣日光在太極殿前的石階下散下點點光影,簷角風鈴的聲音清脆而悠揚,仿佛是這深宮中無數幽怨與惆悵的回響。
三重明黃的煙羅軟帳後麵,一婦人麵若凝脂,眼眸細長有神,摻了些許銀絲的烏發上燦若流星的明金七寶鳳冠與裙上複雜精致的鳳紋刺繡交相輝映。下首男子著一青色宮錦袍,膚似玉雕,劍眉鳳目,烏發隨意地用一玉冠束起,饒有興味地看著琉璃盞上忽明忽暗的火焰。這正是齊國皇帝齊雲澈。
良久,婦人目光深邃的看了對麵那人一眼,拈起一朵開的正好的魏紫,啟朱唇若有若無一句:
“這後宮太過清冷,花朵也愈發少了,前日姝兒還吵著說花少,依哀家看……”說著目光無意掃過齊雲澈棱角分明的麵頰,終尋到了一個滿意的答案。
“兒臣明白。”
齊雲澈看著琉璃盞淡淡的歎了口氣,這賀太後並非他的生母。隻是他生母早逝,先帝便把他交於皇後賀氏膝下撫養。他十七歲登基,親政不過三年,太後雖平日裏不過問政事,但在她全權管理的後宮,就要在自己身邊安插眼線了麼?
此時正是三月間光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我不經意翻過一本什麼詩集,竟心下有種熟悉的感覺,不禁微微一笑。我乃丞相已故二夫人高氏的獨女——六小姐鄭宛霽,一直是府中最不受人待見的庶女,爹不疼娘不愛,自娘親無故身亡後便被打發來這最偏僻破舊的霖雨閣。安分守己些,日子倒還勉強過得去,“貧亦樂,苦亦樂,安之樂之也”,便拿這些來安慰自己那一絲不甘心了。
我看著園中的桃花開得正好,便放下書起身喚來楚夏、知雪二人。這二人是自小服侍我的貼身侍婢,這些年來倒也忠心,主仆之間便更添了些姐妹間的情分。
“小姐可是要出去?”性子素來沉穩安靜的知雪取來一件杏色兔毛邊鬥篷,為我整了整褶皺了的裙角。
“小姐,園裏的桃花開得正好呢,不如我們采些來做香薰可好?”一旁伶俐楚夏眨眨眼,忙拉住我的袖子插嘴道。正為我梳妝的知雪被突然撲上來的初夏嚇了一跳,裝著惱了的樣子捏了一下楚夏的臉蛋,和她打趣道:
“什麼香薰不香薰的,我看做些桃花姬更好,可不遂了你的心意了?”一旁兩個的小丫鬟也不住的捂著嘴笑。楚夏被大家取笑的漲紅了臉,胡亂擺擺手,躲在我身後朝知雪扮了個鬼臉。
看著她們這樣其樂融融,我倒覺得有了一絲安慰。安頓好了大小事務,便隻身前往了怡春苑。玉指擷了那沾露的粉色花瓣,我深知這製香的工夫——太嫩初綻了的香味還未沉澱,已黃的深了的倒是極香,卻去了清鮮。等采那滿滿一小籃的功夫便已正午,我站久了腳有些酥軟,額上的汗珠細密如雨簾般。這怡春苑西南邊便是望仙湖,我歇了歇,杏色衣裙一閃便消失在桃花倩影中的偏門裏。
------題外話------
每個人都有他們自己的無奈。你的無奈,我的無奈,這便是茫茫人海中我們千絲萬縷的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