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血淚曆程(2 / 3)

到了晚上,筋疲力盡的曾憲梓回家之後,連歇息自己疲乏的身子用熱水泡泡走得腫脹的雙腳的時間也不舍得花,便馬不停蹄地投入訂料、裁剪、製作領帶的工作中了。

妻子黃麗群也十分辛苦,她除了負責大兒子智謀、二兒子智雄上學之外,還得照顧一歲大的小兒子智明,另外洗衣做飯的家務活自然非她不可,而且最重要的是要作好丈夫曾憲增的幫手,其中包括領帶的熨燙,公司的財會工作等等。

實在忙不過來的時候,一家人全力以赴地工作,小兒子智明整天放在床上,任他自己玩,自己摔,至多是在小家夥哭得不耐煩的時候才想到該給他喂喂奶、換換尿片等等。

勤勞的母親也不閑著,也跟著幫手做一些家務活、縫製領帶、熨整領帶的工作。

為了生存,曾憲梓的一家人日以繼夜、夜以繼日地拚命工作著;忘記了辛苦、忘記了疲勞,一條一條的領帶,就是這樣在他們的手中做出來的。

六十年代末期。香港仍處於動蕩不安的年代,中國大陸如火如荼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激烈地衝擊著整個香港,使得曾經繁榮一時的經濟陷入低潮。

在這樣的社會環境和經濟環境下,人們的思想還停留在未來之憂、前途之憂上,對於自身的衣著打扮仍未引起重視。所以在當時,穿西裝、打領帶的人還不是很普遍,這對以製作領帶、出售領帶為生的曾憲梓來說可謂步履艱難。

外出推銷的工作並不如想象中的順利,曾憲梓從出門的第一天開始就倍嚐人世間的酸、甜、苦、辣。

由於他住的地方是油麻地,他準備去的地方是全香港旅遊業最旺盛的地段——地處香港九龍的尖沙嘴。

開始,曾憲梓沒有錢做那麼多的領帶,隻能拎一盒外出推銷。

一盒內裝有二十打,共二百餘條領帶。以後叔父從泰國寄來的領帶布料多了,曾憲梓做得也多了,才可以拿兩盒出門推銷。

曾憲梓手裏拎著沉甸甸的一大盒領帶,生活的貧困,自然使得他不舍得花錢坐出租車,每天他都是從油麻地的平安大廈坐巴士到尖沙嘴一帶,沿街推銷領帶。

在當時,香港的公共巴士比較方便,允許乘客上下貨物。曾憲梓不論是先上車還是後上車,從來都不到座位上去坐,他總是拎著一大盒領帶站到車門口,因為在他看來,隻要上下車方便,自己辛苦一點是不成問題的。

在尖沙嘴遊客區兜售領帶的時候,曾憲梓一口帶有濃厚客家鄉音的廣東話,經常被人肆意地取笑和呼來喚去地捉弄。特別是,當他誠心誠意地推銷自己生產的領帶的時候,不僅得不到尊重,而且還常常被人驅趕。

有些人甚至相當蔑視地對他說:“客家佬,你連話都說不清楚,也想做生意發財,做夢去吧。”

為了生活,曾憲梓不得不忍受各種各樣的冷嘲熱諷,忍受那些有錢有勢的人們看不起他的種種舉動,他沒有時間也不可能在這種時候這種場合去與這些自視清高的人,計較自己的人格。自己的尊嚴,他還有一大堆的工作等待著他去完成,他還有妻兒老小等待著自己抓緊時間掙錢去養活他們。

這時候,倔強、自尊的曾憲梓就是有一百個不堪忍受、有一百個理由要怒斥這些不知人間辛酸為何物的人,但他都沒有去做,沒有去好好地發泄自己。

生活的無奈,使得他不得不咽下了這所有的屈辱,使得他不得不低下了他最不願低下的高做的頭顱。

在這樣的時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視而不見、充耳不聞。

所以,以後每逢遇到這樣的情況,曾憲梓都拚命地告誡自己:“這就是生活對你曾憲梓的挑戰,你如果連這種苦都吃不了,那還奢談什麼理想抱負呢?!

“不管別人怎麼看,自己做的是正經生意,既不偷、不搶,也不騙,隻要能夠做到生意,人家怎麼說、怎麼做,我大可不必在乎。”

生活其實是相當公平的。每個人都會麵臨各種挑戰、各種機會、各種挫折,這時候,你的目光、你的抉擇、你承受挫折的能力,就是你未來的命運。

成功的人便是在各種緊要關頭,能夠臨危不慎的人,能夠迎難而上的人,能夠化腐朽為神奇的人。

他們即使麵臨極為險惡的環境,即使前途茫茫、一片黑暗,他們也不會彷徨、不會迷失方向。

他們會憑著自己強大的信心和衝破雲霄的幹勁,在心中為自己點上一盞明燈,一盞挑戰命運、實現理想的明燈,然後,一步一個腳英堅定不移地走下去,直到走向成功。

充滿自信、充滿鬥誌的曾憲梓一如世界上許許多多的成功人士一樣,就是通過自己獨到的眼光、非凡的毅力、不達目標誓不罷休的拚命精神,度過那些不堪回首的蹉跎歲月,從而創造奇跡、走向成功的。

世界上的事情常常就是這樣的奇妙無窮,仿佛是為了證實“說時容易做時難”的道理,仿佛是命運為了考驗曾憲梓迎接挑戰的承受力,以至於不久之後,在曾憲梓每天下午、晚上外出兜售領帶的日子裏,發生了讓他禁不住流下滾滾男兒淚的事情……在曾憲梓一邊做領帶一邊賣領帶的日子裏,有一天,曾憲梓一如既往地去尖沙嘴旅遊區的洋服店一帶兜售生意。

也許是一直以來日夜不停、過於辛苦地勞作;也許是最近幾天天氣過於炎熱;也許是奔波了一下午、跑了十幾家店鋪的曾憲梓收效甚微,使得平時十分注意個人形象的曾憲梓忽然忽略了這個問題,變得不修邊幅、胡子拉碴起來。

以至於這一天的下午,當飽受烈日暴曬之苦的曾憲梓,汗流浹背地拎著兩大盒領帶,走進尖沙嘴一家洋服店的時候,這家洋服店裏正好有一位客人,並且,洋服店的老板正在十分殷勤地做那位客人的生意。

初入行的曾憲梓還不十分清楚,從事做生意這一行最起碼的規矩:就是在人家正在做買賣的時候,你如果不是買他的東西,就最好不要去打擾他。

然而,曾憲梓不懂得這些,他隻記著趕緊做他自己的生意,賣他自己的領帶。

曾憲梓準備仍舊像以前那樣將領帶給老板挑選,合適的就留下,不合適的就拎走,於是,曾憲紫真的拎著兩大盒領帶就這樣推開店門,走進店裏去了。

洋服店的老板像見到瘟神一樣,馬上毫不客氣地大聲吼叫道:“幹什麼?你進來幹什麼?出去!出去!走!走!”

曾憲梓就這樣被洋服店的老板不分青紅皂白地、惡狠狠地小洋服店裏趕了出來。

雖然時值炎炎烈日的下午,但曾憲梓的內心卻陰雲密布,他見到自己像要飯的乞丐一樣,遭人嗬斥、被人驅趕,一種百感交集的酸楚湧上心頭……曾憲梓終於忍不住流下了滾燙的眼淚……但他又以最快的速度擦去了不斷奪眶而出的熱淚。

曾憲梓走到路邊一個無人行走的角落裏,受傷的心使得他麵色蒼白、手腳冰涼。這時候,沒有第二個人能夠撫慰他、幫助他,唯一能幫助他的隻有他自己。

在人生路上一路坎坷的曾憲梓就這樣獨自舔舐受創的傷口,自己安慰自己、自己告誡自己,對於汩汩流下的淚水,他忍了又忍、擦了又擦。

曾憲梓痛苦得心都要碎了,但他卻不能夠就此罷休,他的環境、他一家人的生存重擔,使得他沒有半點退縮的餘地,做!繼續做!不顧一切地拚命做下去……

所以,直到最後,在曾憲梓臉上的淚水已幹、並且能夠重新展露不得不展露的笑顏的時候,他才拎著兩盒領帶走街串戶,繼續尋找客戶、兜售領帶……而且,這一天餘下的時光,曾憲梓是在苦苦地思索中度過的。

直到當天的晚上,曾憲梓仍然在想:“為什麼他會這樣毫不客氣地趕我呢?連一個說話的機會都沒有,為什麼會這樣呢?”

第二天,到了下午三點多鍾,也就是一般香港人喝下午茶的時候,曾憲梓又來到昨天驅趕他的那家洋服店。這一次,曾憲梓是有備而來。他既沒有像平日那樣拎著推銷領帶的領帶盒,又在衣著打扮上下了一點功夫一穿得整整齊齊的,給人一份必須的尊重。而且,在進門之前曾憲梓還特意看了看店裏麵有沒有客人,他非常不願意又像昨天下午那樣被店主無禮地轟出來。當曾憲梓觀察清楚店內隻有老板一個人在的時候,他才推開店門麵帶笑容地走進店內。

曾憲梓並不理會洋服店老板充滿詫異的目光,他非常誠懇地對老板說:“老板,不好意思,昨天十分對不起,惹你生氣了。我今天是特意來跟你賠禮道歉的。在這之前,曾憲梓已經在隔壁茶餐廳叫好了外賣咖啡,這時候正好有人端進來,曾憲梓忙接過咖啡親自遞給老板,說:老板,這是我專門為你叫的咖啡,雖然不值錢,但還是可以說明我是真心實意地向你道歉,現在請你喝咖啡,也請你多多原諒。”

這位洋服店的老板驚訝了好一會兒,才從那種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的狀態中清醒過來。

在旅遊旺區開了這樣一間洋服店,每天都會有人上門兜售自己的產品,甚至每天都會有人上門討錢,所以他已經習慣了毫不客氣地對待這些人的生活、習慣了大聲嗬斥這些上門打擾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