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寂寂。
幾品脫清冽的月光灑向安寧的黛瓦,很難發覺有幾個匍匐的身影一點點問前行近。
黑色的服裝與黑夜連接、融為一體,編織成濃濃的詭異,如同一張蜇伏的網,以捕食的姿態蜷縮著,稍有不慎,便會跌足入其中,成為夜行者狂歡的獵物。
為首的那個揮了揮手,後邊幾個黑衣人圍攏過來。小聲交談,如不附得很近,恐怕隻會以為那是蚊兒在竊竊密語。他們相當默契,忽然把一'管煙花用力拋上天空,宛若鳥兒清鳴一般,隨後在黑夜裏炸開,燦若星辰。
府邸中的人驚叫著,急急圍觀,豈料那煙花逐漸化為一簇簇火星,憤怒地燃燒著,向四下落去,像一支支利箭般。瞬間,府邸各處燃起了熊熊大火,人們驚散、逃竄。幾個黑衣人對視一眼,如一陣晚風刮進了府邸的最高處。暝國。
景淵二十九年冬。
京城的熙攘硬生生劃破了隆冬冰冷的空氣。鳳簫聲動,玉壺光轉,繁燈宛若一張流光溢彩的巨網,包裹住暮意漸近的天宇,吞噬去了僅剩的灰暗。差役揮動長鞭,大聲喝著,驅趕走將大街圍繞得水泄不通的群眾。嚇哭了的孩子緊緊拽著母親的衣角號啕,卻被壯碩的駿馬踢了去,愣愣地望著其後奢侈的馬車絕塵而去。
馬車消失在遠方,但得得的馬蹄聲似乎仍然問響在耳畔。璃嫣螓首低垂,如蝶翼扇動的濃密睫毛輕輕掩住了一雙璨若琉璃的杏眸,把所有情緒盡沉眼底。兀自喃喃,嫣嫣,你既已失足落水到了這個古老的時代,除了在其中求生,還有其他出路嗎?否則隻好做這馬車後陪襯的塵埃,最終逝在行人們紛亂的步伐中了。
八匹駿馬好像長了翅膀一樣,在路人的驚豔中,拉著馬車停於一處高可摘星月的府邸前,車夫長“籲”一聲,漂亮的婢女匍匐在地,纖纖玉手拉開華美的簾。頓時有一股強勁的颶風刮出!再抬頭時,一個如利刃般的身影已經立於雕有狻猊的大門前,疾步走了進去,門外的人甚至未看清他的模樣。
佛手茶葉在碧玉杯中久久回旋,蒼鬱的墨綠微微蜷曲,真有如一隻隻小小的手。
氤氳的馥鬱繚繞上少年的指尖,少年墨色的長發肆意地披於肩上背上,宛若天人,唇角若有若無勾著一絲妖邪的笑意,相比於適才回府時的淩厲,此刻更添一分妖孽般的俊美,漾在碧色的茶水中,分外好看。他用兩指夾著一顆白子,靈敏的指尖反反複複拋出棋子,卻總是及時夾回,“倏”地把棋子彈向壁上的匾額,小小的棋子恰好穿透“心”字頂端的頓點,如同一隻利箭飛破軒窗,轉瞬消逝不見。
“殿下,”美婢手持一卷玉簡而入,柳眉微蹙,“南海那邊來了消息,刺客已捉捕歸案。”頓了頓,又說“其中有聞人予。”聞人予?少年把玩棋子的手微微一頓。老七的人,不辭千裏刺殺本王?手段卑劣至極,還真有幾。分……可笑。
“放幹他們的血。”玉杯捏碎手中,茶水四濺。冷漠的語氣,不帶一絲情感,話出口,殘忍有如地獄修羅。又一顆棋子穿透窗戶,少年負手起身,墨藍的長袍一抖,便整理了淩亂的衣襟。不再看那婢女一眼,抬足,出了寢室。皇宮。禦書房。
“老七……軒轅岑囂!”景淵帝怒極。一手揮去,梨花木桌上的奏折統統砸在地上,明黃色的修長身影睥睨一切。
龍顏大怒,臣子們慌忙跪地,唯獨那少年,宛若利刃,筆直地站立於斯。
軒轅景淵長歎一聲,“你們都是親兄弟啊……為什麼這般相殘?”然而少年抿唇一言不發,眸裏冷冽,如同冰封的河流一樣。景淵看到了他這樣的眼神,心下又歎息,他是他最為寵溺的兒子,他最不願他受到傷害……最終,仿佛下了決心般一一“傳朕旨意,
命七皇子速回鎬京!”四合小院,栽一行梧桐,風吹,葉影輕晃,有兩片宛如蝶兒一般旋著,無聲無息飄落在地。
璃嫣獨自斟酒,自她一醒來,她睜眼便看見了這些梧桐,而她則倚臥梧桐樹下。將軍夫人嗔怪她又醉在樹下了,唯有她明
白,這身體的主人和她是極為相像的,模樣如孿生姐妹一般,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而且性格也像,愛酒。這大概便是她穿越來到這寧靜恬美的將軍家的原因吧!她是將軍夫婦的獨女。真好……她想,不比前世,她不用再拚了地習武、殺人,她有家人,就好像這梧桐葉,找到了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