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下垂的時辰,渠山破舊的教堂裏,一個藍衣少女縮在掉漆的長椅上顫抖著,已幹的身邊是另一個茫然不知所措的自閉少女。她望著她裙上的咖啡漬,知道她在難過,她當然知道,就像看著幼時養不長的貓一樣,她哭著的。
時間該有多長呢,她遇見他的時候才不過七八歲的年紀,是在一場盛大的婚禮上,她父親的婚禮。
“若瑜乖,好不好?今天是爸爸娶駱阿姨的日子,你聽話給駱阿姨當花童好不好?”父親打著領帶柔聲地哄著她。她天真無邪的側起頭,笑著答應。
她怎麼可能這般順從的答應?不可能的。她說。“我媽媽是被他們氣死的。那麼多年後她又來我家找到我爸爸,我爸爸說他愛她,什麼是愛啊?鍾年,你知道嗎?愛是那麼自私的嗎?愛就可以說走就走嗎,可以不顧我媽媽的心髒病嗎,我親眼看著她走的,而他們卻那麼快就結婚了……。”
她穿著雪白的紡紗短裙,手捧著紅色玫瑰花,一步一步的跟著那個穿婚紗的女人走向禮台。
“她以為自己是這個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不,這幸福我不會讓她得逞的。”
眾目睽睽之下,小女孩丟掉了手中的捧花,用粉色的小皮鞋狠狠的踩了下去,“不要臉的狐狸精!搶走我爸爸。”
“我看見她眼裏的幸福與滿足一點點的碎了下去,我的人生第一次感到了一種快意。”
全場時間凝固的那一刻,一個男孩子跑了出來,徑直地向這個小女孩跑了過來。
“我永遠都忘不了那一刻,他十四歲就那麼高那麼高,因為跑的太快,領帶在空中飄著,周圍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他的皮鞋嗒嗒的聲音離我越來越近,我現在還記得那聲音。”
他一把把小女孩從禮台上拉了下來,不由分說的吼道:“給我姑姑道歉!”
小女孩卻突然咯咯的笑了,那笑是真的那樣的好聽,鈴鐺一樣的,蕩在了他的心裏。
為什麼要笑呢?鍾年很想問出這個問題。白若瑜用手撥弄了幾下鍾年的頭發,似是全部了然她眼底的疑惑。“很多年後他第一次吻我的時候,也問過我,你當時為什麼要笑啊?鍾年,這可是我的秘密。我當然不能告訴他啊,我怕他會嘲笑我。可是他一直問啊問啊,直到現在,”
白若瑜垂下了頭,“現在,他不問了。”
“以後,你會說話了,就幫我告訴他這個秘密吧,”白若瑜抹幹眼淚,拍拍鍾年的頭,堅定的開口,“我知道,你一定會說話的,你一定不舍得讓我和林越等那麼久對不對?而且我是不會去參加他們的婚禮的,你要替我去的,好不好?”
鍾年艱難的低了低頭。那是她說的好。好啊呀,好啊呀。
“我那個時候啊,總是找借口讓他來給我補課啊,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壞,他總是出好難好難的題目給我,然後嘲笑我,不過他真的特別厲害,就是命沒有林越那麼好,他父母車禍後就一直寄居在姑姑家,也就是那個女人。所以他有時候也會住我家啊,我也說不上了,說不上為什麼會那麼喜歡他啊,鍾年,等你遇見了一個,一個讓你放不開的人的時候,你就懂了,他是你的毒藥。怎麼愛,始終都覺得不夠。”
怎麼愛,始終都覺得不夠。
“林越對你就是這個樣子的。你明白嗎?我不知道你們小時候發生了什麼,不知道你是怎麼囚住他的,可是他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才真的有屬於他這個年紀的快樂呢。”
白若瑜說,她囚住了他。“好了,我的手機震動的都快沒電了,估計林越是急瘋了。那又怎樣,他哥的債就讓他還一點點啊。”
白若瑜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塵,拉起鍾年就往山下走去了。剛到山下,一輛跑車發瘋的飛速試過,驚鴻一瞥,一個帶著墨鏡的男人的側顏,讓鍾年的心沒來由的驚了一下。
“發瘋啊,開路特斯了不起啊!”白若瑜咒罵著,“駱子揚那個混蛋瘋子開的都沒你這麼拽!”
那個時候的鍾年,尚不知道,那個車內的男人會成為她一生的羈絆,躲不掉的朱砂痣。或許那沒來由的心驚,就是人類麵臨危險時身體的本能預兆。
屬於她的毒藥嗬,已經慢慢的靠近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