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生活的重量(外一首)(1 / 1)

生活的重量(外一首)

詩歌

作者:孫慶豐

夢 想

八百米的井下,有個像毛毛蟲一樣

艱難蠕動的煤黑子,是我的父親

多少年來,我不知道他瘦小的骨頭

為何會有著,比鑽頭還要堅硬的質地

就像他從來不知道,他的兒子

夜夜在燈下流著淚為他寫詩

父親曾經說過,他年輕時最大的夢想

就是做一名詩人,把爺爺那一代

煤黑子們的血淚,寫進他疼痛的詩句裏

可是現在,他的整個身心早已麻木

他的夢想,早已被爺爺的過早離世

埋進那苦難一樣深重的厚厚的煤層裏

我不敢說他是幸福或是不幸,他還沒有

來得及寫詩,就被貧窮推下礦井

但他一定讀懂了爺爺,日子的刀鋒

遠比煤的棱角和冰冷的鑽頭還要鋒利

我想他的夢想一定沒有破碎,否則看著從

井下噴出的那些煤,怎麼看,都像是一個個

泣血的漢字,我把它們用感恩排列,整理

最後驚奇地發現,這一堆堆的煤

居然是一部部散發著油墨香的詩集

那一刻,我不知道八百米的井下

究竟深藏著多少名詩人,筆耕不輟的影子

偉 大

偉大的人從不把自己和偉大聯係在一起

就像我的父親,長年爬行在地球的心髒

渺小得如同一隻螞蟻,更多的時候

他隻是在艱辛地搬運生活,可是生活

總是像他的兒子,不給他爭氣

但他從來沒有怨言,每個人都有自己的

生活方式,他隻是希望,兒子從此不再下井

希望我的母親,別再像奶奶

大半生形影相吊,一個人走完最後的日子

想起奶奶父親總是自責,其實奶奶在彌留

之際

呼喚兒子的時候,父親就跪在她的腳下

八百米深的礦井裏

有時間多陪一陪你的母親,每次下井前

父親總是這樣對我說,好像除了這句話

他再也沒有什麼話要和兒子說

其實他隻是不想,搞得和生離死別一樣

他要等著下次回來,一進家門就能抱上孫子

現在,我該如何向我的兒子

描述他從未謀麵的爺爺呢,他是一位平凡的

為了能讓妻兒過上好日子,把一生都獻給了

中國的煤炭事業,偉大的煤黑子

孫慶豐:男,1977年4月生,大學教師,秦皇島市作協會員,北戴河區作協理事。有詩文四百餘篇(首)在《詩刊》《星星》《青年文學》《經濟日報》等刊物發表,獲各類征文獎項若幹,著有詩集《春天的過錯》與微型小說集《一重煉獄一重天》。現供職於中國環境管理幹部學院北戴河校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