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那麼一天,我想哭,你會不會陪我一直呆到天亮。如果有那麼一天,我想笑,你會不會站在一邊,幸福地快樂我的快樂。如果有一天,我老了,你會不會依舊撫摸我的頭,細語呢喃。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會不會出現在我的葬禮上,輕吻我的墓碑。如果會,我愛你。可愛情,就是在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這幻想中的對等的巧合似乎很難在現實裏邂逅。往往時間對了人沒對過,終於人對了,我們卻都已經不是從前的自己了……
那年,大把大把的雪花成團從頭頂鉛色的雲裏砸下來。視線所及的世界裏,所有,所有的一切在幾秒鍾之內對比度降為零。壓倒性的白色想掩蓋些什麼一般,一瞬刺進這個世界的骨髓。人們似乎忘了它本來的樣子,生活著自己的生活,沒有驚訝,沒有詫異,甚至好像沒有人注意到連自己的呼吸都浸透了這傳染性的白色。倔強的人頑固地參加了街上反對下雪的自覺遊行,卻依舊沒看到哪片傘下是晴天。沒有了顏色的世界裏,連路人也透明,看不見他們的表情,聽不見他們的言語。這樣的白色裏,一身豔紅色大衣的女人像一滴滾燙的血佇立在原地,紮眼的紅色在雪地裏掙紮,咆哮,呐喊,最後安靜下來。根本做不到改變這個世界啊。那就留下自己對這白色的抗體,安靜地活下去。
在去上班的路上,顧清滿臉堆笑和形形色色的人打招呼,一次又一次把縮進圍巾裏的臉探出來開口說話,最後索性把圍巾壓在腮下。她看不見自己的表情,不知道自己凍僵的臉上已經是怎樣猙獰的笑臉,但是在初冬熹微的晨光裏,她微笑著的臉依舊是他眼裏最美的風景。
他看著她在金色的陽光裏放下手裏好像永遠不會髒的皮包,拂了拂天生就微微泛著紅光的披肩長發,像撫去飄落在眼角的陽光般把臉旁的長發別在耳後,露出後天沒法養成的白到透明的臉。這樣明媚的陽光裏,她纖細的十指熟練且飛速撥弄手中的算盤,沒有絲毫雜碎的動作。她修長細密的睫毛在陽光裏翕動著,剔透的眸子竟折射出藍光,不薄不厚的嘴唇細微卻複雜地說著什麼,臉部的輪廓從下巴一直直線上揚,恰到好處與耳根銜接。他的目光向下遊移,她吹彈可破的肌膚好像沒有一點瑕疵,在晨光的溫存裏,像是玲瓏又脆弱的豆腐一樣幹淨。他收了收視線,卻無法定住自己的心神。
直到秘書進來叫他幾聲他才醒過來,慌忙地咽了口唾沫,正了正衣服:“進來怎麼不敲門?”
進門的女秘書遇到這樣直截了當的問題慌不擇路地脫口而出:“我以為我可以不用敲門。”
鄭軾心裏一頓不屑:“你以為,你以為的事多著呢。”一陣尷尬的沉默過後秘書清了清嗓子:“貸款申請被銀行駁回了,說是沒有官方的章。”
“文件呢,拿我看看。”
……
“誰起草的申請?”
“我。”
“誰複審的?”
“……我……沒交複審。”
“艾薇,你最近不在狀態啊,要不給你幾天假,你好好調整一下。”
呦呦呦,廠長這是關心我呀,秘書一臉羞澀,臉上粉嫩的青澀和激動都快溢出來,她甚至在這一秒間想象出了廠長把她摁倒在床上的畫麵,“喂,艾薇,艾薇!”艾薇翻了個白眼故作正經:“咳咳,我沒事,廠裏還有好多事需要做,最近的赤字越來越嚴重,再找不到客戶我們拿什吃……”皺眉頭也那麼帥,手拄著臉也那麼帥,啊,娶了我吧,艾薇眼睛裏甚至冒著心,“咳咳,。”鄭軾故意咳了咳。艾薇回過神頓了頓,“廠長,這廠子是你一手辦的,開始那幾年風裏來雨裏去廠子裏哪個人沒放在眼裏。鎮裏要不是有你這個廠子,男人早就全都出門了。你自掏腰包給廠裏工人開了一個月工資,再這樣下去廠子沒事,你怎麼辦啊?”
“呦,看不出來艾秘書很關心我啊。”
“那是,”艾薇恨不得嘴裏的每個字都長出翅膀來飛到鄭軾心裏。“行了,我知道幹什麼,知道該怎麼辦。你別太緊張了。”
“我不是關心你呀,廠長,我是關心我們全廠的前途啊。自從顧出納過來上班,你的魂都快被她勾走了,廠裏的人都說……”說著跺著腳,像是在~~~撒嬌?
“說什麼?”
“都說廠長看上她了。”這個“她”從她嘴裏說出來像是馬上要咬死,眼仁差點沒翻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