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蒼莽,清泉濯濯。
向西遠望,那重巒疊嶂都無法掩映的,那飄渺而神秘的,是雲霧繚繞中聖潔的雪山。
此間方圓數百裏,由於景觀別致、山水俱佳而多有遊客往來。然而這座小山峰周圍數十裏,卻因深入群山,且山高穀深、行跡難至,常年杳無人煙。
小山東南幾十裏有座小鎮,孟不歸到此沒有多做停留,徑直往東趕到了一個遊客量比較大的景區。
這裏有通往昆城的大巴,昆城有去往羅城的火車,當然還有飛機,但,咱不是沒錢嗎。
慢著!想到錢,孟不歸翻遍了全身上下的口袋——除了縫在小內內上的那個不方便查看以外,竟然加起來一共隻裝了兩毛錢,就這還是前幾天給老頭子打酒,老劉找零給他的。
兩毛錢?也不知道夠不夠去昆城的路費……孟不歸搖搖腦袋,把這個愚蠢的想法拋到腦後,進了正在舉辦山茶花節的景區。進門踟躕半晌,都沒有看到有一個工作人員吆喝著抓逃票的,他這才放心地往裏邊走邊琢磨怎樣掙夠去羅城的路費。
他咬牙切齒地詛咒著那個滿頭銀發、麵目可親的臭老頭兒,本以為從他手裏接過掌門之位會有大把的鈔票秘藏,結果隻有一枚看起來古樸無華的碧玉戒指、一堆殘缺不全還沾滿了各種飛禽走獸的大便小便的宗門典籍以及一件嶄新的道袍。那戒指看起來倒是挺值錢的,但——要是自己把掌門傳位信物給賣了,恐怕老頭子追到天邊也要把他的三條腿打折。
孟不歸邊摩挲著兜裏的兩枚硬幣,邊漫無目的地四下閑逛。
他這還真不是一般的沒錢,隻怕街角那個全身破破爛爛的乞丐兩分鍾的收入都是他現在全部家當的無數倍。來旅遊的大多不差那點兒錢,因此在這裏討生活的乞丐生意不是一般的好,要不是礙於自己一宗之主的身份,孟不歸也想紮個攤兒講講自己自打出了娘胎就開始被無良老頭兒虐【河蟹】待的慘痛經曆,賺點兒同情、眼淚和對老頭子的指責以及——大把的鈔票。
不過孟不歸一路走來,發現整條主幹道幾千米長,竟然隻看到了那唯一的一個乞丐,想來這景區也不是隨意一個乞丐就能進來的——必須是有後台的才行。
剛這麼想完他就知道自己錯了,因為前方來了幾個胳膊上戴著紅袖章的人,估計是景區的管理員。
而剛才那個還瘸了條腿滿麵塵灰、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可憐乞丐,一看麵色不善、來勢洶洶的紅袖章,竟用上衣袖子——描繪得真實一點那就是搭在身上的破布條中湊巧搭到胳膊上的那條隨意一抹臉,起身提起屁股下邊那個破舊的布包,抄起地上的破碗往裏一扔,也顧不上漏出來的幾個硬幣,轉身就跑。看那行雲流水的動作,真個是動如脫兔,哪裏有半分殘疾的樣子。
乞丐跑得很快,靠後邊那幾個養尊處優在管理衙門裏吃得肥肥的管理員,基本上不用指望能抓到這個影響景區形象的罪魁禍首。乞丐在人群裏左衝右突,還時不時在遊客的尖叫聲中把他們拉到路中間,眼看管理員猴急火燎地一邊大喊“讓一讓!讓一讓”,一邊挪動著波浪般顫抖的身軀,卻離乞丐越來越遠,孟不歸無奈地歎口氣,好人還是讓我來做吧。
孟不歸沒有傻到直接跳起來摁住乞丐交給管理員的程度,畢竟聽師父說,乞丐幫勢力之大,覆蓋大江南北,其中也有不少高手,雖然幾十年下來不知道丐幫近況如何,也不知道這人到底是不是丐幫弟子,但行走江湖,小心為上。涉及到身家性命,他向來尊重師父的意見。他假裝欣賞路邊攤位上的紀念品,在乞丐經過他身邊時,似乎是困了一般打了個嗬欠,雙臂做了個擴胸的動作。
好死不巧的是,胳膊肘直接打在了乞丐腦袋上。隻聽“砰”的一聲,乞丐雙手捂著腦袋暈乎乎地倒在了地上,手裏的布包甩了出去,裏邊的東西散開了一地,其中赫然有一個蘋果手機,一套應時的耐克休閑套裝,周圍的路人頓時露出鄙夷的神色。說起來,從紅袖章出現到現在也就幾秒鍾的時間,管理員倒也沒被乞丐甩開多遠,見到乞丐摔倒,幾個管理員大喜,急忙又加快了幾分速度撲過來,兩個人從頭到腳按住這個鑽了他們空子進來的臭要飯的,第三個直接一屁股坐在乞丐肚子上,壓得乞丐一邊喉嚨往外嘔,一邊直翻白眼兒,也是這人幸運,這乞丐消化能力比較好,不然光是肚子裏的隔夜飯都能噴他一身。
正在周圍的人都出聲譴責這個褻瀆人們同情心的壞蛋時,卻聽到一個少年憨厚的聲音響起:“大姐,注意小偷!”
孟不歸聞聲望去,原來是一個尖嘴猴腮的男人,二十六七歲的樣子,趁著大家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個落魄的乞丐身上,把目光瞄向了這些看客的口袋。此時他細長的右手抓著一個錢包,而他的手腕,正被一個壯實的十五六歲的小夥子緊緊地抓在手裏,別看尖嘴多了十來年的歲數,但那歲數沒長到力氣上,此時被一個還未成年的人抓住竟甩不脫。
“你別胡說!”尖嘴又無力地掙了兩下,看著周圍人質疑的目光,打了個寒戰連忙說,“這個錢包是這小屁孩兒偷的!他被我發現了,就把錢包塞我手裏,我力氣小,反抗不過啊!大姐,一看你就是明白人,你一定要明辨是非啊!”說完用充滿希冀的目光看向那位豐滿圓潤的大姐,隻是他是否真的希望大姐明辨是非就不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