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的爸爸路江安(1 / 2)

路揚關上門,回轉身。

發動機的轟鳴響了起來,隨後幾輛車就這麼開走了

一場可能殃及爸媽的風波,在路揚注目下悄然離去。

路揚站在那裏看著漸漸遠去的桑塔納,尾窗裏那條綁著淺藍色絲帶的馬尾辮,就像一隻驕傲的蝴蝶。

似乎感覺到什麼,馬尾辮的主人回過身,看到靜靜站著的路揚,皺起了眉頭。

路揚突然裂嘴,給了一個自認為最燦爛的微笑。

看著少女神色平靜回轉身,路揚的心卻不由控製跳得更快了。

在社會浸淫太久,路揚原本以為,自己已經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心房,不會再裂開了縫隙。

但此刻這種忘卻許久的心跳感覺……

真好!

幾輛車去遠,路揚回過神,把心跳收了起來,騎上車向著峽穀裏麵走去。

紅船廠順著峽穀修建,工廠公路順著地勢在溫泉溪兩岸拐來拐去,車間占據的廠房也隨地勢分布在兩岸。

路揚走在熟悉的廠區裏,心情很是複雜。

由於大環境影響,紅船廠這幾年經營不善,工資常常發不出來,加上搬遷影響,很多職工尤其領導先跑了,留下的工人也沒什麼工作熱情,沿途車間基本聽不到開工的聲音。

此時路揚已經知道了年月日,很多事情都能對上號了。

現在這幾天,應該隻有他和爸在廠裏,他媽張淑芬為了借錢,去重山市父親親戚家裏賠笑臉去了,要過兩天才能回來。

原先他家住免費的紅船廠職工家屬樓,不需要掏錢,但這次搬遷自然也沒可能拿去賣來換錢。

而新江總廠家屬區的房子卻不是免費的,按職工工齡折算,每一戶都需要數千不等的所謂住房建設基金才能入住,在職工月收入兩三百的時候,這可不是一筆小錢。

當然路揚現在知道這隻是開始,隨後還會打著住房改革的口號,讓職工掏幾次錢,這房子才屬於私人。

他家這種單職工戶又尤其辛苦,因為他媽工齡等於是零,所以需要交的錢比他爸同工齡要多一倍。

路江安雖然去年提到了車間副主任這個領導崗位,但這個年代的國企領導,尤其那些一心做事的底層領導,是沒什麼外快的。

雖然路江安工資比普通職工高一點,但張淑芬的工資就比較低了,藥材種植研究所這年代也很慘淡,就靠層層盤剝之後上麵撥付的那點死錢發工資,經常隻能發百分之七十的工資。

路揚很清楚自己家裏的經濟狀況,在路江安這一級來說是最差的那種。

路江安和張淑芬都很孝順,不但每個月都有給爺爺家和二外公家生活費,每年過節還會買上許多特產回重山。

再加上前世路揚是個跳脫性子,到處惹是生非,隔三岔五弄點事端出來,比如把人家晾曬的香腸偷來吃了啊,玩火藥槍把人家的玻璃砸爛了啊,耍滑板把走路的人撞傷了啊,或者各種意外把自己弄個骨折脫臼了啊,如此種種都是常有的事,家裏的錢不時就得去賠禮或者給廠醫院做貢獻。

至於借錢,在這個年代又何其難也,哪怕是親戚,但一年才見一次麵,本來平時關係也不算親,再說他爸那些親戚也多是些死工資,沒多少閑錢,反正路揚知道他媽前世這次借錢是很鬱悶的,沒借到多少不說,還和親戚有了一些誤會。

想著想著,路揚停在一個緩緩的長坡,在坡底處是一塊麵積不小的水泥場,左側有兩間一路走來麵積最大的廠房。

坡底公路戛然而止,更遠就隻有一條泥巴路了,順著泥巴路遠望,金像山的頂峰吹風嶺,夾在峽穀中間的雲霧裏隱約可見。

路揚的心情莫名激動起來,他猛衝了下去,一個漂亮的回轉,在自行車棚停好車。

廠房碩大的鐵製滑軌門此刻是關著的,路揚從下麵的小門衝進去,眼前頓時一暗。

習慣亮度之後,路揚眼睛裏現出一張張熟悉的臉,那都是父親的同事,此刻他卻一張也看不清,他也聽不清耳邊招呼的聲音,隻是固執的尋找,那張記憶裏熟悉的國字臉。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一側響起,路揚的視線頓時被吸引過去,隨後他衝了過去,撞在那個記憶非常熟悉,感覺卻陌生了很久的懷抱裏。

“幹嘛呢,衣服髒。”

路江安很快把兒子推開,看著眼前真情流露的兒子,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心也暖了起來。

路揚卻不管不顧,隻是固執地貼過去死死抱住,他不敢再看完完整整,健健康康,頭發烏黑的爸爸,因為他此刻淚水已經忍不住奪眶而出。

路江安無奈隻好把兒子抱住,揮了揮手示意同事別看熱鬧,該幹什麼幹什麼,然後摟著兒子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辦公室裏亮著日光燈,把整個屋子都照得透亮,路揚的頭還低著,路江安卻發現了兒子居然在哭。

這倒是稀奇了,就好像他媽經常說的那樣,兒子的倔強深得自己遺傳,就是用黃金棍教育的時候,也很難看到路揚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