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幫蠢貨!”鄒城的心裏很難過,但嘴上卻罵了出來。
“可是這幫蠢貨救了你們的命!”身後的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王小壯回過頭,看見了和他們一起住在17號倉的一位新四軍的俘虜。他也和大家一樣,抱著腦袋跪在地上。隻是,他的兩位同伴不見了。
“張宜生呢!?”王小壯問。
“死了!”
王小壯定定地看著他,想從他的表情裏看出一些說謊的端倪。可是那個人的臉上根本沒有表情,他的目光移向了山一樣的屍堆,“他和我的兩個同伴已經越過了鐵絲網,但是被鬼子打死了!”
王小壯看了一眼那些屍體,然後默默地了回過了頭,“連長,宜生死了!”
鄒城看著王小壯,就像王小壯看著他身後的那個人一樣,久久無言。
這一次的突發事件,原本隻剩下三分之二的五百五十名戰俘,在雙方的交火中,又死傷了將近一半。日本人的報複心理極強,他們把那些受傷沒死的拉到了溝邊,架起機槍全部掃死。這些人除了少部分是因為流彈傷亡的,其餘的都是想闖過火力網逃出去的“罪人”。
鮮血順著低窪的地形往溪水裏流去,染黑了在夜色下原本就很黑的溪水。探照燈下,日本兵在濃烈的血腥味中在每一具屍體上補上了一刺刀,然後他們把這些屍體拖了回來,扔在了那座屍山上。
王小壯環顧著四周,現在跪倒在地上的,隻剩下一百多人。這一百多人上了卡車,原本擁擠的車廂裏,現在空蕩蕩地剩不了幾個人。
17號倉今天的損失十分慘重,十二個人隻活下來了六個——鄒城、王小壯、張德貴、劉茂才,還有那位不知姓名的新四軍俘虜,以及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裏冒出來的少尉。應了中村那老鬼子的“吉言”,這樣的結局真的不完美,是實實在在的一個悲劇。
六個人都神色凝重,誰也沒有開口說話。日本人把他們帶回了集中營,然後關進了號倉裏。
從那天起,他們再也沒有出門去修機場。俘虜們又回到了以前每天躺在床上看天花板的日子,拉屎吃飯,睡覺等死。張德貴每天還是準點出門倒馬桶,順便幫著鬼子幹點粗活。但鬼子對他越來越刻薄,不僅再也沒了好處,而且他們對張德貴開始動手打罵,好幾次這家夥都是一副鼻青臉腫的模樣回到的17號。張德貴在這裏的生存技能施展不開,這讓他很惱火。
轉眼間一個月的光陰就這麼無聊地虛度了過去。
當人們漸漸地開始遺忘一個月前的那場災難的時候,王小壯也快要記不清張宜生的臉了。死去的固然已經死去,但活著的人還要接著活。
日本人的心態發生了變化,這讓俘虜們的日子不再好過,他們開始無時無刻地找碴,每一次都用槍托和刺刀教這些俘虜們怎麼低聲下氣、毫無尊嚴地活下去。
鄒城還在琢磨著他的計劃,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他必須要等一個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