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天光大亮,朝陽噴薄而出,灑下一片金色。
霍馳閉上了眼睛,無力地一揮手,疲倦地說了一句:“厚葬它吧。”
旁邊的人輕輕回了一聲“是”,他慢慢地起身,走了。
小九一直在一邊跪著,直到別人將那馬運走,發現自己已經全身僵硬,站都站不起來了。
她抬頭看了看刺眼的陽光,心中一片黯然。
這次他不會原諒我了,就這樣結束了嗎?
小九回到房中,但是卻簡直如坐針氈,完全安不下心。她忍不住想去看霍馳,她擔心他,也擔心自己。
終於,到了第三天晚上,她還是去找了他。
霍馳正在書房中低頭寫什麼,但是寫得非常不順利,旁邊一堆廢棄的手稿。
小九在門外看了好久,終於鼓起勇氣走了進去,然後一聲不吭地收拾起那些滿地都是的手稿,默默地幫他磨墨。
霍馳抬頭看了她一眼,也沒有說話,又低頭寫他的東西。
小九往他寫的東西上瞄了一眼,見他到現在才隻寫了一行字:
“臣冠平侯神武將軍霍馳再拜呈羲皇陛下:前日……”
小九知道這是在給羲皇寫奏折,她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給羲皇的奏折,不關她的事。
霍馳寫得很是緩慢,寫幾個字就毀掉,再寫。一直折騰到深夜,也沒有寫完,自己卻靠在椅子上睡著了。
小九拿下他手中的筆,找來一條毯子蓋在他身上,然後就無所事事。
最後她隨手拿起霍馳寫的東西看,一看卻震驚了。
他寫的是關於那匹馬的事。
他為了胭脂獸的死,向羲皇請罪,說自己失手殺了它,但是對小九的事情隻字未提。
小九很疑惑。她知道霍馳對戰馬的感情,如兄弟,如戰友,是他在戰場上生死相托的夥伴。但是她不明白為什麼死了一匹馬要向羲皇請罪,她也不明白為什麼這份奏折會這麼字字艱難。
又過了一天,奏折終於寫好了,霍馳差人送進宮裏去,然後又過了幾天,宮裏有了回複。
羲皇在他的奏折上,隻是寫了幾個字:知道了。
霍馳對著這三個字看了很久,最後終於歎了一口氣,對在旁邊大氣不敢出的小九說道:
“沒事了,別怕。”
小九憋了好多天了,這時候她終於忍不住說道:“你不要趕我走,我就不怕。”說著眼淚就湧了出來。
小九是以闖禍出名的,自己幹完了壞事,然後躲在一邊看熱鬧的事情,她可沒少幹。她從來不會因為這些事情內疚,不闖禍,那漫長的日子如何打發?
她連何年何月都分不清楚,也不需要分清楚,隻有闖下的那些禍,才能在那些虛無的記憶中,留在一點標記。
可是,這次完全不一樣。她看著霍馳在跑馬場上落寞的身影,內疚得無以複加。她很想讓霍馳開口跟她說話,可是又很怕他一出口就是趕她走。
雖然霍馳說“沒事了,別怕”,可是她仍然心虛得發慌,她必須先說出來,隻要你不趕我走,怎麼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