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皇帝夜來往美人林氏的昭和宮去。當值的宮婢正要進去通報,他抬手攔下,隻道:“不必驚動了。”徑直向內而去。推門而入,見依霏一身月白對襟長褂配著藕色襦裙,閑坐在窗前長榻上不知把玩著手中什麼物事,便有意放輕了腳步。
依霏正是心有所思,直至皇帝挨近身前才猝然驚覺,慌忙起身跪下去見禮;倉皇間欲把手中物件納入袖中,一個不小心反而落在腳畔,礙於皇帝就在跟前不敢伸手去拾。他俯身攙了一把,溫然道:“起來罷,瞧瞧臉都嚇白了,朕有如此怕人麼?”順勢卻拾了那落於地下的物什在手,細細打量,“瞧什麼瞧得這樣入神,人到了眼前都不曉得。”
入手溫潤是一方白玉佩,玉色純淨無瑕顯非凡品,刀工細膩雕鏤著鴛鴦交頸。
隱約覺著有些眼熟,他微微蹙眉暗自思索,猶未想起在何處見過,依霏已伸了手來,掩飾著微笑,“不過是再尋常不過的一枚玉佩罷了,皇上瞧這做什麼?”他避開了依霏的指尖不肯撒手,目有猜疑,不動聲色淡淡開口:“這是你的東西?怎麼從前不見你戴過?”依霏微有無措,訕訕收回了手去不知如何回話,隻得垂頭應了個“是”。
皇帝瞥了她一眼,疑慮更深,似乎想到了些什麼,卻又遲疑著不敢肯定,“朕怎麼覺著,這玉佩……似乎在皇後那兒瞧見過。”依霏埋下頭去,語聲帶了些微的顫抖,“是……是皇後娘娘的東西……”皇帝眉梢一揚,對她的惶恐不以為意,“皇後賞與你的?這一件,似乎是皇後自家中帶進宮來的愛物呢。”依霏愈顯無措,澀聲道:“不是,不是娘娘……”
“那麼,”他斂去了麵上藹然光彩,“這玉佩,如何卻在你手裏?”依霏膝上一軟立時跪伏在地,再三搖首隻是緘口不言。皇帝沉下臉來,口氣霎時轉為冰冷,“朕不過隨口這麼一問,你這樣驚慌作甚?難不成,你真有什麼事刻意隱瞞?”依霏叩首連聲道:“臣妾不敢。”他不依不饒,“這玉佩,是怎麼回事?”
依霏戰栗著哀求,帶了一線哭音,“求皇上不要再問了……”他心下惱怒頓生,手上加力強拽了依霏起身,迫著她仰起臉來對上自己鋒銳的視線,語中帶了不容反抗的肅殺意味,“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說!”
依霏掙紮著自皇帝手中掙脫,退開兩步勉強立定,半晌才稍稍平複了因驚懼而起的喘息,斷續著將實情道來:“那玉佩……前些日臣妾的姐姐與姐夫入宮來拜見賢妃娘娘,不想皇後娘娘卻私下遣了個宮女來遞給姐夫這玉佩。姐夫自然知道外臣與宮眷私相授受是為重罪,礙於那丫鬟說是奉命行事,隻得接了;便交付姐姐轉交與我,要妾尋個機會退還給皇後娘娘。妾身知道幹係重大,這兩日左思右想不知如何是好,便還不曾送到中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