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壽宮。
才換了家常衣裳坐下,小宮女捧了茶鍾進來。太後伸手接過,不由分說便是狠狠摜在地下。殿中宮人唬得慌忙跪了一地,那奉茶的宮婢更是伏地抖索不已。洪嬤嬤招呼了兩人上前收拾,向餘人道:“都下去罷。”而後跪坐於太後身畔,一壁為太後輕輕捶著腿,一壁溫言勸道:“太後莫氣壞了自己的身子。”
太後咬牙恨聲道:“可恨李明蕙到死還要陰魂不散!我自己的兒子,到頭來竟教她的外甥女兒迷得神魂顛倒,聽不得我這做娘的一句半句!……不就是一個剛成形的胎兒,就算當真是宸兒所為,難道就抵得上她一條性命?若宸兒這一回有個好歹,我一定教長孫家那丫頭不得好死!”
洪嬤嬤伸手展平太後緊攥的拳,話語低沉,“如今皇後隻怕比死更難受。失了這一個,從此又再不能生養,便隻餘下一根獨苗。嫡長子這樣小,又是難產生下來的體質孱弱,誰能擔保一定平安養大?這樣一來,賢妃娘娘同二皇子就多了幾分指望……隻是,現下皇上正在氣頭上,賢妃娘娘這一劫,怕是凶險……”
太後黯然道:“瞧著皇帝那咬牙切齒的模樣,我便覺著心寒。就算保得宸兒安然逃過這一劫,要想再挽回皇帝的心,也就難了。”一時垂眼向地若有所思,半晌忽側首向身邊侍婢,“看你這氣定神閑的模樣,莫不是已為我想好了對策?”
洪嬤嬤略一躬身,徐徐開口,語聲平靜無波,“這宮裏頭的事,有什麼是能真正徹查到底的呢?下手之人既然敢做出這天大的栽贓嫁禍,又豈是三言兩語便能審出真相的?……皇上如今怒火中燒,要的不過是泄憤罷了。他把皇後看得命根子一般,賢妃也好,旁人也罷,隻要有人擔下所有罪責,為皇後小產付出代價,一切就都能輕易帶過,再不深究。”
太後靜靜聽完,凝神深思片刻,淡淡道:“說起來不錯,做起來,怕是不易,法子也著實陰毒些……不過,如今倒現放著一個——”她不再細說下去,隻瞧向洪嬤嬤。
洪嬤嬤恰在此時抬首迎上太後莫測的眼光,唇角牽起一絲了然的笑意,目中隱見冷芒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