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和六年八月初七,未央宮。
景珠端著湯藥進來,見涵柔伏案不知擺弄著什麼物事,未及近前已先皺眉,“這鐲子都碎成這樣了,娘娘粘它做什麼?又傷眼又勞神的。”說著擺手命小丫鬟上前撤下案上朱漆托盤,好言勸道:“娘娘若真想修補,大可吩咐了底下匠人去做,有身子的人,何苦這樣勞心勞力?”涵柔歎息一聲,頹然鬆了手,碎玉“嗒”地一聲落回盤中,很快被宮婢收拾下去;她卻又揚聲囑咐:“拿帕子包了,收在鏡匣的暗格裏。仔細著些。”
景珠暗歎了口氣,奉上藥盞。涵柔接在手中,微皺了眉,“不是說已無大礙麼?這藥該喝到什麼時候?”景珠賠笑,“太醫不是說多調養幾天,待身孕滿了五月再說?已備著蜂蜜水,為了孩子,娘娘趁熱喝了吧。”涵柔聞著那藥味雖覺惡心,畢竟一氣兒飲下;一時拿絲帕拭著唇角,隻道:“紫堇怎麼樣?不是燙了手麼?”“是,”景珠頷首,“囑咐她好生歇著,這幾日的藥是紫菀煎的。”又道:“淑妃來了,娘娘見是不見?”涵柔撫著微有凸起的肚腹,略一躊躇,起身道:“請去正殿看茶,我換一身衣裳。”
淑妃是為著正事而來,寒暄不幾句,已命宮婢呈上薄薄一本簿冊,恭聲道:“皇後娘娘,妾奉娘娘旨意署理選妃之事,已自京中適齡官家小姐之內擇出品貌德行上佳的這二十五人,請娘娘過目。”涵柔接過名冊隨手翻看幾頁,柳婉又道:“娘娘若覺著還妥當,擇個日子召進宮來瞧瞧,定下幾個便可降旨冊封了。”
涵柔把名冊交到景珠手中,笑向柳婉,“我成日介呆在未央宮裏躲懶,這些瑣碎事真是辛苦姐姐了。近來籌備中秋大節不免忙亂,就在節後把新人入宮的事辦起來罷。宮中也好些年不見新麵孔了,皇上瞧著我這張老臉,嘴上不說,心裏不知多厭煩呢!”柳婉聽她打趣,撐不住笑,“昭容平安誕下公主,娘娘可是獨一個皇嗣在身,皇上心疼都還來不及,怎會有半分的厭煩?娘娘才幾歲的年紀,便搬出這‘老’字來,可羞得我無地自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