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婉人如其名,性本和順,覺薛氏言辭過分,皺了皺眉,不再接口。卻是修媛徐伊蓮輕咳一聲,肅然道:“婕妤莫把話說得過了。這兩年後位虛懸,無人管束,姐妹間不拘些倒也罷了;如今中宮即將有主,總得立起規矩來。選後之事幹係重大,自有皇上與太後做主,豈是我等微末之人能夠說道的?婕妤素來口快,言語間可要仔細!”
徐氏入宮年久,年紀亦是居長,自端翊皇後歿後久掌後宮事,如今肅顏正色,頗具威儀。
徐修媛出身本就貴重,根基極深,更兼容姿絕美可謂諸妃之冠,若非久無生育,總在正一品四妃之列了。薛氏對其頗有忌憚,向來甚為敬重,當下竟是賠笑:“姐姐教訓得是。妹妹一時口快,多謝姐姐提點。”頓一頓,又笑道:“到底是徐姐姐有見識,句句說得在理,真真合當居於妾身之上。便是當初以姐姐為繼後,我也是心服的。”
宸雪聞言不由冷笑:“才道莫言立後之事,婕妤又來說嘴。”薛氏緩緩斂了笑顏,轉向宸雪迫視片刻,忽又嫵媚一笑,字字鋒銳如刀:“妾不過是心腸直,倒是個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重,便隻曉得仰慕諸位姐姐,而萬萬不敢有覬覦後位之心!”
這話說得露骨,一時殿中寂寂,隱有劍拔弩張之勢。二人冷冷相峙,諸妃亦不作言語。
忽聞一把清淩淩的女聲,卻是婕妤吳婧筠:“昭儀宮中的雨前龍井當真是好茶,隻顧著說話,都要晾涼了。”說著把盞細品。
吳氏向來體弱多病、少言寡語,極安分一個人,如今竟出麵解圍,宸雪不由投去感激的目光,含笑接口:“姐姐若是還喜歡,便隻管拿去,留與我這等俗人總也是糟蹋了。”吳氏隻是謙和:“娘娘若是自比俗人,可教妾身如何自處?何況妾身怎好平白領娘娘的賞!”
宸雪忙道:“姐姐這般客氣,便當真是把小妹瞧作外人了。小妹本無甚麼才德,沾了寧瑤的福分忝居昭儀之位,已是惶恐不安,如今又怎當得起姐姐這一聲‘娘娘’!”又向綠綺:“去把餘下的龍井細細包了,你親送到吳姐姐宮裏去。”
吳氏忙起身謝過,恭順道:“名位有別,尊榮相差,規矩理應如此,又有什麼當得當不得的。妾虛長昭儀幾歲,昭儀肯喚妾一聲姐姐,妾便能應娘娘一聲妹妹了麼?”薛氏冷笑一聲,甚為不屑;見身側徐修媛以眼神示意莫再起爭執,一時隻得作罷。
吳氏本與徐氏一同入宮,因文靜體弱,向來不甚得皇帝寵愛,雖入侍多年,亦隻在婕妤之位。吳氏素來少與人來往,深居簡出猶如避世,今日竟有如此言行,倒教眾人大覺意外。
如此一來氣氛便緩和許多,眾人說起家常閑話,你一言我一語甚是熱鬧。宸雪初為人母,與同育有兒女的柳氏、阮氏論起育兒之道,閑談絮絮,打發不少辰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