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有巨手生生扼住咽喉，李氏喉中一哽，掙紮半晌才到底一笑淒然：“好，好！我打小在那深宅大院裏長大，我早該想到會是這樣！……是我太高估了血緣親情的分量！”
淩氏雙眉緊蹙，微有不快：“三妹，你且憑良心想想李家可曾虧待過你們母女？若不是李家，你女兒能有今時今日的地位？大嫂勸你一句，這樣年紀的人了，不要不知好歹。要皇後提攜雲軒入宮、幫軒兒爭寵，這是父親的意思，又不是我的主意。你若是心裏有氣，大可向父親說去，在這兒衝我撒什麼火？”
李氏倒退幾步，苦笑連連，雙目哀淒竟依稀有淚盈眶：“沒有用的……從我十五歲那年被強逼著嫁到長孫家去，我就明白了父親是怎樣絕情！——我隻恨我自己為什麼要生在這所謂世家名門裏！”憤憤語罷徑直轉身，步履匆匆已是絕然而去。
淩氏立於宮門下冷眼望著李氏遠去的身影，唇角徐徐勾起一抹鄙薄的笑意。一旁默立良久的粉衫少女卻在此時湊近了前來，語聲清泠：“祖母，這位三姑奶奶發起火來可當著是有氣勢，可嚇著軒兒了哩。”
淩氏淡淡一笑，握過孫女一雙纖纖柔荑：“如今她的女兒是皇上最愛重的皇後娘娘，她的外孫穩占了東宮太子的寶座，她說話行事自然能是目中無人、趾高氣昂。……軒兒，好孩子，你從小便有誌氣，你會明白祖母的意思。從前你嫻姑母不爭氣，枉送了一條性命，今後李家可就指著你了……”
迎上祖母殷切的目光，年輕的女子輕輕頷首相應，目光堅定，笑意清淺。
夜，未央宮。
殿閣深處一室馨香，隔著薄薄的衣料肌膚相貼，心跳沉沉清晰可辨。青絲如墨雲流瀉，涵柔輕輕蜷了蜷身子，低低開口：“皇上，此番選妃，妾瞧著中書令李之浚大人的孫女兒不錯，想挑進宮來。”
半晌才聽身後話音低啞：“你自己做主便是。能教你瞧上的人，定然是好的。”
涵柔略一躊躇，語聲愈發輕細：“德行樣貌倒都是好的，隻怕皇上忌諱那是李姓的女子。”
“李家的人……”皇帝喃喃反複，話中漸有了寒意森森：“李家也實實是風光太多年了！”
涵柔心上一凜，不覺背脊已是僵直，寒涼從腳底直漫上身來。溫暖卻在此時沿著相偎的軀體悄然傳遞，和著耳畔的唏噓：“幸而你不是李家的女兒……”涵柔攀上腰間纏繞的臂膀，輕輕歎出口氣。
“你提攜那女子入宮來罷，能有個自家人幫襯著你，終究不是壞事。朕不會虧待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