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與淑妃自領著三五宮人去了,不一時重又入了殿來,緊隨其後的婢女手中抱著一大一小兩個瓷罐。
淑妃向涵柔躬身:“娘娘,尋出這兩個罐子來。大的就擱在案桌上,小的收在櫃中隱秘處,都盛著杏仁。”說著招手喚猶侍立在旁的邵太醫上前。
邵太醫開了兩個罐子細瞧一番,又各拈了一枚在口中嚼了,一時向涵柔拱手:“皇後娘娘,這大的一個裏頭盛的的杏仁,小的一個盛的卻是桃仁。”
綠綺聽得此語,臉色倏地蒼白如死,卻聽柳婉語不容情:“你自己說,你用的是哪一罐裏的?”綠綺徒張了張口,目中滿是驚愕,一時竟是啞然。跪在一旁的福娘卻已驚呼出聲:“奴婢瞧見了,奴婢瞧見了的!綠綺用的是小罐裏的桃仁做的杏仁酥!……奴婢已取了盛杏仁的大罐放在案上,綠綺她卻不肯用,說收著好的,尋出了那隻小罐來的!”
“不是的!”綠綺慌忙辯白,語聲顫抖,“那小罐裏裝的,是我從領來的杏仁裏挑揀出的粒大飽滿的好杏仁,怎麼會是——”一言未了,淑妃已怒道:“鐵證如山,還要狡辯!有膽子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就不敢坦然認下麼?招出是誰所使,倒還饒你一命!”
“淑妃姐姐!”清泠泠一聲嬌喚柔媚入骨,薛凝碧起身行來,步步婀娜生姿,“這丫頭就是死鴨子嘴硬,姐姐何必與她多費唇舌!俗話說,擒賊先擒王,據我所知,這位膽敢謀害皇嗣的綠綺姑娘,打小便侍候在慕容昭儀左右,又隨昭儀陪嫁入了宮來,可是昭儀心腹中的心腹呢!幕後主使之人,不是顯而易見麼?”
宸雪按捺至此時,眼見矛頭已然直指而來,再壓不住鬱憤填胸,驟然拂袖而起。手邊雨過天青色蓋碗被廣袖帶落,應聲而碎,濺開一地狼藉。
眾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齊齊唬了一跳,瞬間俱是噤若寒蟬。隻聽宸雪的怒喝之聲如利刃劃開刹那凝固的空氣:“薛凝碧你莫要血口噴人!這是陰謀,徹頭徹尾的陰謀!”
“哦?陰謀?”凝碧揚一揚纖細的柳葉眉,“昭儀怕是心知肚明吧,不如說一說,這是什麼陰謀?”
宸雪恨恨瞧了凝碧一眼,忍下心頭怒氣:“謀害皇嗣之事,決不是綠綺所為。定是有人暗中調換了綠綺所收的杏仁,蓄意陷害!”
凝碧笑意不褪:“陷害?昭儀說得可真是輕巧!如今大家親眼所見的,是人贓俱獲、罪證確鑿,可昭儀所說,卻是空口無憑啊!小小一個奴婢哪有這樣大膽子,心腹手下做出此等十惡不赦之事,昭儀逃得了幹係麼?”
宸雪喉中一哽,臉色白了一白,略緩了一口氣,才沉聲開口:“我與皇後娘娘自幼相親、情同姐妹,如何會有謀害皇後之心?倒是昭媛你——”
“嗬!”凝碧尖銳地一聲冷笑,目中滿是不屑,“情同姐妹?可笑!昭儀就拿這話來作辯解的說辭麼?莫說隻是情同姐妹,在後宮之中、權勢麵前,就算是親姐妹又如何!昭儀說沒有謀害皇後之心,或許倒是實話,畢竟昭儀用的隻是桃仁罷了,又非毒藥。昭儀想的,不過是謀害皇嗣而已!”
宸雪驚怒交集:“你——”凝碧卻不給宸雪半點開口的機會,冰冷刻薄的話語一刻不停地流瀉而出:“明明是昭儀當先傳出了好消息來,卻教皇後娘娘後來者居上,昭儀心裏頭,就沒有半點怨氣麼?雖說同是懷有身孕,皇後娘娘此番若是生下個男孩,可就是皇上的嫡長子、來日太子之位的不二人選啊!到那時,昭儀腹中就算當真懷的是皇子,又算得什麼?為了來日的榮華顯耀,昭儀如今鋌而走險,不惜痛下殺手,也並非什麼奇事嘛!”
“昭媛!”惠妃眼看皇後臉色愈見陰沉,耐不住回身喝止,“夠了!”凝碧倒也暫且罷休,卻仍拿挑釁的目光睨住宸雪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