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大驚,一枝花竟不顧眼睛被刺,雙掌齊齊向自己胸口推來,隻聽得“砰”地一聲,文心直撞客棧後壁而去,其力不減,撞破牆壁又向後飛了幾丈,掌力駭然!一枝花冷笑道:“我眼已瞎了,小妮子卻還要刺!哈哈…”
文心穩住,忍著沒有吐出從胸口湧上來的鮮血,瞪著一枝花。
一枝花笑道:“說過來,我還得謝謝你呢!原來師父傳我的武功威力在於不斷進攻、不懈進攻,我眼明之時,總要顧著妨人殺招,可自眼瞎之後,我見不到敵人招數,功力竟然大漲,哈哈!”文心道:“你既要謝我,為何還要殺我,真是奇怪!”
一枝花切齒道:“你害我眼瞎,每天不能化妝打扮,還不足死麼?”對於女人,在世最痛苦的事情不就是不能化妝麼?
文竹見文心危險,急中生智,道:“老婆婆,你剛才不是要找李泰白麼?李泰白就在這裏,你還不去找他算賬?”一枝花驚覺,道:“李泰白,你果真在此?”李泰白見已不能逃,道:“我就在此地,如何?”
一枝花本來有無數氣怨要發,有無數言語要罵,有無數殺招要使。
但真正遇到李泰白了,她卻變得很安靜很安靜。
一枝花摸著一條木凳,坐了,淡淡道:“李泰白,你還記得二十五年前在青湖河畔麼?那晚你將清白給了你,誰知你第二日就走了。你為何如此薄情?”李泰白滿臉羞愧,欲言又止。
一枝花續道:“三年前你我同去參加屠狼大會,你卻躲在群豪之中不來見我!這又是為何?”
李泰白嘴唇再也咬不住了,道:“我出自書香門第,而你是風塵女子,怎能娶你?我雖愛你,卻不是同道中人!”
一枝花湊到李泰白跟前,道:“你不要我,難道連你兒子也不要了麼!”李泰白大驚,道:“你說什麼?我兒子?”一枝花道:“哼,那晚之後我就懷了你的種,因孕後不能接客,被媽媽逐走,我往北行乞,終於在枯城生下我們的兒子。”李泰白心念骨肉,道:“那兒子呢?在哪?現在多高了?”一枝花咬牙道:“枯城胡人嫌棄我出身風塵,汙了她們守寡清名,也將我攆走,我一個婦道人家怎能養活孩子?不知怎麼就獨自漂泊到天山,將…兒子…”她說到這兒已哭了出來,重複著最後三字。李泰白心急,道:“你將兒子到底怎麼了?”
“我在他手臂上紋刺了一個狼頭,將他拋入天池!”
一枝花不堪回憶,又瘋癲著跑出客棧,聲音越來越小。
文心強忍疼痛,解開了李泰白穴道,又扶了桌子,三人同桌而坐。
文心給李泰白斟好酒,道:“李先生,剛才多有得罪,你別見怪。”
李泰白一飲而盡。人在傷心的時候,隻有酒才能澆滅。李泰白魂不守舍,又自斟了幾杯酒。文心心道:“何不灌醉他?平日要套這老賊話甚是不易,今天他為了兒子傷心欲絕,不能錯失良機!”笑道:“這小杯喝酒有什麼意思?我們換大碗,喝他個三百杯!”
李泰白清淚縱橫,吟道:“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長風萬裏送秋雁,對此可以酣高樓。蓬萊文章建安骨,中間小謝又清發。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攬明月。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又撫掌大笑,道:“妙哉妙哉!快些上酒!”
當下文心與李泰白喝了不下三十大碗。李泰白在江湖中搜集消息,酒桌就是一個好途徑,隻因天生有千杯不醉的本領。但是新逢傷心事,酒力大降,文心臉都未紅,李泰白已不省人事。
文心試探著問道:“李先生,你我一見如故,何不再喝三十杯,不醉不散。”李泰白頭都難以抬起,隻是“哼哼”亂應。
文心眼珠一轉,道:“先生,你今日來洪福客棧是不是特地來尋我姐妹二人?”李泰白又是“哼哼”。
文心又道:“先生有重大消息告知我們?”李泰白本聽聞不清,但平生對“消息”二字實在是太過敏感,隨即睜眼,含糊道:“不錯不錯。”文竹隻盼能聽聞許三郎的風聲,急切道:“先生,是不是許大哥的下落!”
不料李泰白竟然站立起來,大怒,喝道:“誰是你許大哥!中原武林盟主豈是你大哥?許三郎三年來定居西湖湖畔,手持麒麟刀,行俠仗義,人稱麒麟俠!實是我中原武林之幸哪!哈哈…”說完又馬上伏桌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