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著她的手,他的心疼了一下。
那年接到她的表白,他一通電話打給她。聽筒裏她聲音激動而緊張,卻也掩不住流露出來的興奮。
他做了她的男朋友,卻也隻是一個男朋友的身份,從沒對她做過男朋友該盡的義務。
他了解她對自己的感情。他也清楚那份感情有多深沉有多濃烈。他又怎會不知呢,樓上樓下,她抬頭,他低眸,每一個片刻的對視就仿佛是約定好了般的默契十足。
一次目光相撞或許證明不了什麼,當然也不會發生什麼,可他們次次相望彼此的瞬間一次變得比一次讓人心神不寧起來,起碼他是這樣了。
那種心思波動,那份青春而張揚的氣息,那每每望著樓下女孩或是微笑或是鎖眉亦或是略有所思的模樣…看著她慢慢的成長,漸漸的漂亮起來,他會在回憶起時輕聲一笑,卻不為人所知。
他敢說自己不喜歡她嗎?即使她不是最漂亮最優秀,可她卻是最執著最有心。那份一路跟隨,一直左右的堅持,他又如何感知不到呢?
答應了,交往了,心裏的那種蕩漾被滿足了。可結果呢?那個夜色清涼如水的夜晚的那通電話,被忽然進入房門的母親聽到,迫手奪過,他親眼看著臉色慍怒的母親回撥過去…
他慌了,生平第一次慌亂的不知所措。整顆心都緊緊收縮在了一起。他清晰的聽到電話接通後那邊傳來她不大的聲音,”剛才怎麼突然掛斷了呢?“
他從來都是淡漠的,不論怎樣,父母的要求和管教他也都是聽從。他也記得清楚,那晚伸手一把奪回手機的忤逆被母親滿目的詫異惱火所傳達。
他關了機,聲音又重新冷淡而平靜下來,”我會處理好。不用多問。“
母親看著高出自己一個頭多的兒子,清晰英俊的輪廓,心頭一震,卻也隻是給出了作為一個母親該有的嚴肅勸慰——還有三個月高考,你的確應該處理好。不然,我就是打破砂鍋也要問到底了。
房門被關上,屋子裏重新恢複了死寂。他拿出手機,被手掌包住許久的手機滿是冷汗,手心也是一片…開機,回複她的短信詢問,末尾加了一句在院子裏見麵。
他沒有再顧及母親望著他出門時詢問的眼神,隻是兀自開門關門,將那一片橘黃色的白熾燈光隔絕在了一片明朗的夜色裏。
他從樓上遠遠的望著樓下站在院子樓梯旁等候的她,不算高挑的身影,靜靜地佇立。月光灑了一地,籠罩著她的發,她的衣,她的整個人。
誰說過,——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換來今生的擦肩而過。
他白井寒前生與她袁若柒該有多少次擦肩而過才能換來如今這無數次樓上樓下垂眸抬頭的幸福…
”今晚月色可真好。月亮又圓又亮。“
”剛才是手機沒電了嗎?“
”原來你讓我出來是賞月嗎?哈哈!“
”不早了,回去睡吧。“
……
那晚她在他耳邊說了很多很多,嘰嘰喳喳的像個幼兒園的孩子,說這說那,靜寂的氣氛被她的活力渲染的多了絲讓人心疼的動蕩。
他時不時側頭看她,看她帶著笑窩的臉,看她繪聲繪色的表情,看她真摯純淨的笑容,看她在月光下越發清麗的如同不諳世事的畫中人……
他最後隻是和她道了聲晚安,看著她歡快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他看著夜空,好久好久都沒有移步。
他該怎麼感謝袁若柒對自己的喜歡呢。這份感謝無法用語言表達的,從他注意到便就會在心裏似有若無的開始悠悠揣摩,揣摩她的那份心思細動——
從自己身邊經過時從不會看他一眼,遠遠望著便會自然的駐足或者繞道而行,校園集體活動總會無意中在人群發現一雙愕然躲閃的眼睛,然後臉頰輕微擦過紅暈。
他在原處輕聲而笑。
他垂下頭,目光鎖在剛才兩人坐的地方,視線右偏,默默落在女生坐過的位置。
”袁若柒,“
他在心裏喊。
”對不起。“
他站在原處,尋找著平常她抬頭看向二樓的模樣。他想體會一次,體會一次袁若柒千分之一的心事,感情。
二樓原本該有他的地方是空的,黑洞洞的空。他也無法了解徹底袁若柒的百轉千回。
畢竟他不是她,她也不是他。
有些事情就是會陰差陽錯的誤會一輩子,然後原本或許應該在一起相互依靠攙扶的兩個人突然變得形同陌路越走越遠。
我若離開,後會無期。
這是她最後的短信,那種自尊心破滅成灰的無聲慍怒和掙紮。
他站在醫院的走廊,拿著手機的右手兀自下垂在腿側,目光凝凝地看著對麵的牆壁,淚水忽然就模糊了視線。
外婆病重,他高考。五月立夏的陽光也很燦爛明媚,明晃晃的耀地人睜不開眼睛。
他原本想……他原本是怎麼想的呢?
白井寒突然收回了自己的手,目光投到對麵人臉上,一雙眸子竟不自覺間有了濕潤。他動動唇,一個我字吞在喉間仿佛卡住。
屋外還是電閃雷鳴,雨勢不住。
陸安和與Rudolph的交談已經停止,陸安和靜靜地看著陽台一側相對而立的兩人,一雙眸子冷冷淡淡。
他不知道白井寒在想什麼,隻是看到他突然將手抽回,而對麵的袁若柒自始至終都未曾言語動彈。
他獨自笑笑,正迎上一旁Rudolph略帶詢問的目光。老人蔚藍色的眼睛滿是溫慈,祥和的笑容暖暖的掛在臉頰。
他衝他笑。卻有隱隱的苦澀躲藏在唇角。
Rudolph看著年輕男子有些苦澀的笑容,明明是言不由衷卻還是一副司空見慣的神情。想到初來下車時他和那個秀氣的姑娘都帶著相逢的喜悅和詫異的眼神,想到近兩日來他魂不守舍的出神…
他抿抿帶著笑的唇,腦海裏浮現出自家女兒燦爛可愛的笑臉——
那雙碧藍色的眼睛帶著詢問和請求,一向婉轉清脆的聲音有了低落。
Rudolph轉換視線看向陽台,那個姑娘和她對麵的男子都一言不發的站著,相視而立,中國有句話怎麼說?對,就是——仿佛一切都在不言中一般的靜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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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