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靠近郊外的茶館內,許多剛入城的生意人、押鏢走險的武夫以及買賣物事的農民,都會進來歇歇腳,喝喝茶,點幾個小菜,喝幾蠱小酒。
茶館叫“鈴香館”,與大唐王朝所有的茶館一樣,賣的不僅僅是茶,也經營吃食,非但價格公道,菜肴精美,而且與其它茶館不一樣的是,茶館老板樂善好施,竟也在茶館內給一些流浪漢準備了單獨的區域以供免費吃食,雖然其供應稍差,與廳堂隔門而開,甚至沒有固定的座椅,不過相對於大唐中一些權貴高閣所為,也絕對算的上是一番好意。
不過今兒鈴香館出了件怪事兒,一個衣服破爛、身懷嬰兒的流浪漢,進入了供正常賓客使用的大廳之中,並不去一旁隔壁領取免費的食物,反而就地而坐,起在了一眾客人的中央。
雖然這流浪漢看起來並不顯老,臉上並不髒亂,身上也並無臭味,可這幅破爛寒磣模樣,於如今富裕的大唐王朝來說,買賣的農民也是十分看不上的。
這人一坐在眾人中間,眾人就都一副嫌棄模樣,紛紛散開,有人高嘯道:“老板,快把此人帶到隔壁去,放這裏吃食可曾影響心情?”
此人正是羅元,此時他端坐於桌前,卻完全不顧旁人叫囂,隻定定地看著懷裏的小孩兒,一臉的無奈:“莫不是為你換洗尿布,怎會鬧得我如今連衣服都沒得穿,還有,說過多少次了,衣服這東西不能吃!”他無奈地將那嬰兒置於嘴中的破布扯開,分明看到自己的衣服又破了一些。
嬰兒咿呀一笑,羅元卻繼續肅目:“這大唐中域離邊關較遠,其元氣正靈,頗為魔物所不喜,待我祭拜先祖,就將你寄托於人,從此以後我們兩相隔,也不再見!”
他認真說話的模樣與嬰兒呀呀亂抓的形象形成了鮮明對比,周圍人一個個搖搖頭,這人非但是個流浪漢,還是個傻子!
羅元本想使用冥道天途直接去往七星劍宗,一來探看蘇雪沫情況,二來是與蘇雪沫師父雲逍長老問一問高曜法師與黑水琉璃瓶的事,三則是找師父看看自己現在都摸不清的身體狀況,四是要問一問那由蘇弘一手帶出來的紫玫的師父長靈真人,紫玫與冥宗混在一起到底是怎麼回事。
何況蘇雪沫分明承認,自己靈劍宗一脈被七星劍宗滅絕,他要與自己的師父易天問一問真相,問一問當年風極一時的靈劍宗究竟有何往事。
天下之禍即將來臨,在這由七星劍宗首先挑動的仙魔大戰之前,羅元要完全搞清楚自己的身世!然後,他要去做一件從來無人做過的事。
隻是剛要走時,他卻突然想起了身旁的嬰兒。
如今的七星劍宗,再也不是以前的七星劍宗了!
一念生靈覆滅,若是他們發現自己懷抱的嬰兒竟然就是那未曾毀滅的冥宗之源,隻怕這嬰兒必定會被殺滅,冥宗龍脈,於現在的七星劍宗而言,就是眼中釘、肉中刺。
“或許,你現在就如同當年靈劍宗於七星劍宗眼中的一般模樣吧!”羅元輕聲呢喃,卻看著懷中嬰兒:“束之將破,纏自中生,束纏悠悠塵緣難斷,待我羅元踏足劍宗,洗盡塵緣,終有一天逐日追海,破我劍道所束,破我劍道所纏……”
他說到後麵,卻再也說不下去,眼神漸漸變的黯淡、無光起來。
嬰兒又大哭起來。
羅元身子一顫,回過神來,卻聽得門外馬蹄聲蹬蹬響了起來,門外煙塵頗大,飄入了茶館之中。
兩隊身披鐵甲的士兵魚貫而入,並為兩排,立於大門兩邊,一個身帶金甲、手持大斧的彪形將軍,虎虎生威地走了進來。
一眾賓客個個起身,都沒了吃食的心思,都驚懼無比地看著突然而來的士兵們。這隊士兵的服裝他們再熟悉不過,他們是朝廷調動去往邊域黑城處抵禦魔獸的兵馬,三天前就自小鎮外路過,時而便有些軍中靠山巨大十分放肆的軍士半途出來,奸,淫擄掠幾乎無惡不作,對付這種軍隊惡棍,平常人家碰上了幾乎隻能自認倒黴。
可今天,他們不知怎麼竟然出現在這裏,與行軍方向完全相反的距離十分遠的郊區另一方!
斧頭將軍粗眉大眼,豹眼環耳,一入門,便當先瞧上了懷抱嬰兒的羅元,哈哈對著身後屬下一笑:“你們把住門外,勿讓任何人進來,也勿讓任何人出去!”
這最後一句勿讓任何人出去,卻將有些膽小的賓客嚇得抖了一抖,險些摔落桌旁。
羅元冷冷地瞧著迎麵走來的將軍。
卻見斧頭將軍一腳便踏上了羅元身前的木桌,震得灰塵四起,狼煙飄飛,木頭發出了“咯吱”的聲音。
嬰兒哭聲更大了!
“就是你,膽敢殺我士兵,快報上名來,磕頭跪拜,爺爺還能給你留你個全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