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你叫我來有什麼事?”
葉晨像往常一樣,推開已經掉漆的朱門,有些不耐煩的問道,他布鞋、長褲上還沾染著晨露,濕漉漉的一片。
之前他正在半山腰勞作,這老頭子一道傳音他又多跑了這許多的冤枉路,自然沒什麼好氣。
這整日睡不醒的老頭子經常如此,他也是習慣了,這次八成又是打洗臉水、捶背、倒茶之類的瑣事。
“我說師父,您老人家能不能不要這麼懶?整天吃飽了就睡,睡醒了就折磨您徒弟我,我很忙的!打水、倒茶的事情您以後能不能自己解決?”葉晨無奈的道,心中氣不打一處來。
而他師父草木子此刻正斜七扭八的坐著打呼嚕呢。他一頭灰白相間的長發著住了麵容,但嘴角還掛著一絲奇怪的笑,八成又夢到什麼“歡喜”的事情了。
“你個臭小子懂個屁?師父我在修行呢!老夫是睡神仙,石根高臥,一夢三千年,不知人間變。此乃氣玄天然的上法,算了老夫不與你費此口舌,跟你說你也不懂。”
草木子惺忪著睡眼,耷拉著腦袋,就連話都像是夢話囈語一般,但葉晨知道這不是夢話,若真是夢話的話,那麼他就聽了八年夢話了。
“切,什麼上法,就是睡覺而已。”葉晨不以為意,嫌棄的道,“快說,什麼事情,我那邊還有活兒呢。耽誤了我種糧食,您就等著長睡不醒吧,哼!”
草木子一聽,腦袋猛的端直了,怒道:“你個不尊師道的兔崽子,老夫抽你。”
嗖——
一隻破爛的布鞋飛來,葉晨也懶得躲了,屁股結結實實的矮了一草鞋。說來也邪門,這師父的布鞋,葉晨從來沒有躲過去,無論是八年前還是八年後。
“晨兒,你上山多少年了?”草木子接過葉晨遞過去的布鞋,輕輕的拍打了幾下穿上,又昏昏欲睡了,身上的灰色道袍早已經皺皺巴巴的了,而他卻絲毫不在意。
葉晨翻了翻白眼,“八年了零兩個月了,怎麼了?您到底有沒有事?沒事我走了啊。”
“都八年了啊!”草木子一聲長歎,臉色出現了難得的追憶之色,“八年了,為師看著你從一個孩子長成了大小夥子,如今也該是你離開的時候了,你下山去吧。”
啥?我沒有聽錯吧?
葉晨一驚,心中升起一絲慌亂,鄒眉道:“師父您說什麼?您要趕我下山?”
“不是老夫要趕你下山,是你六根未淨、塵緣未了,因果未結,尚需這紅塵中走一遭。”草木子吸吸嘴角的口水,難得的一本正經的話頓時鄭重不再,分分鍾跳戲。
“什麼紅塵、因果?”
“入了紅塵,自有因果;不入紅塵,因果不解。”
聽著這模棱兩可,讓人恨得牙根癢癢的話,葉晨嘟囔道:“師父,你要趕我走,不要用這些勞什子的借口好不好?”
“嘿,你個兔崽子,老夫好言相勸你不走。那好,老夫就實話實話了,最近我們道觀香火不旺,養不了你這閑人,趕緊下山討生活去吧!也省的老夫看了你心煩。”草木子不耐煩的道,身子一偏險些又睡倒了。
“香火不旺?還不是您老人家整天睡覺,上門的香客都不理,才造成的?還有,我們兩人到底誰是閑人?”葉晨不忿,但心中慌亂了,有些話也沒有說出口:我走了誰照顧你?
“走吧!這八年來,師父把能教你的都教給你了。憑借這一身本事,到哪裏都餓不著你,至於為師你不必擔心,死不了!”草木子笑道,聲音中有著屬於長者的難得的慈祥和期盼。
葉晨心中沒來由的一酸,他師父雖然放浪形骸,終日半夢半醒,但說的絕對不是夢話,這真的是要讓他下山啊。
“師父,我……”
“你個兔崽子,還有完沒完了?給老夫滾,再敢囉嗦一句,為師踹你屁股送你下山!趕緊滾,現在走,晚上說不定還能混一頓飽飯吃。”
葉晨悻悻,心中剛升起的一絲感激之情頓時消散了,他本想給草木子磕幾個頭,可現在看老頭子暴跳起來的樣子,他在耽擱片刻,怕是真的要吃一頓苦頭。
幾分鍾之後,葉晨收拾好了東西,出了道觀,隨著朱門緊閉,心中似乎有什麼東西也被關在了那破舊的朱門裏一樣。
“咦?不對,師父你還沒給我盤纏呐,這山高水遠的……”
葉晨突然想起了身無分文,連忙轉身砸門。
可等著的他的卻是一隻落在腦袋上的布鞋,葉晨取下,見鞋底上赫然寫著一個大大的“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