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隻神獸叫夢貘(mo,四聲),以食夢境和人心中的執念為生。夢貘有隻筆,輕輕點過人的額頭,就可以吃掉執念和夢境。
她也是有名字的,叫鍾覺淺,記憶朦朧中,這個名字是有人送給她的。
有人告訴她隻要她吃夠一千個夢或執念,她就會長大,然後回到天界,然後……然後怎麼樣呢?她忘記了。
好在,隻要吃過一個夢或執念,她的記憶就回來一點,身體就會長大一點,現在她就像個五六歲的孩子。
她吃著剛從客棧廚房偷出來的點心,聽說書先生講故事——在城外的竹林中,有個女子獨居其中,她在等人,等了幾十年,還在等。
很多人說她是瘋子,因為她要等的人是通敵叛國之奸臣,早就被皇上處死了。
那人被斬頭的時候,菜市場被圍了個水泄不通,大家扔雞蛋,扔菜葉,扔石頭,痛罵他天理難容,死有餘辜。
覺淺擦擦嘴,把筆放入身後的包袱中,那支筆和她身形差不多大,筆尖漏出來,就在她頭的位置,像是後腦勺長了一團白發。
然後,她向著竹林走去。
正值夏季,竹林鬱鬱蔥蔥,綠影婆娑,陽光從竹林中滲下,斑斑點點,覺淺走進竹林深處,確實有一老婦靜坐在石上。
她招手道:“聽說你在等人?”
“嗯。”婦人抬頭看了她一眼,點點頭,又垂下頭。
“你別等了,我聽別人說,他已經被處死了。”她一躍蹦上了那個石頭,和婦人並肩坐著。
“你眼見著他被斬頭了?”那婦人偏過頭,看著她,問道。
覺淺搖頭,理直氣壯:“沒有,但是群眾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大家都說他被處死了。”
“我眼睜睜的看著他被部下救走了,是皇帝抓不住他,為了避免民眾恐慌才說已經斬了他的。他還說他會回來來接我離開這裏,讓我在竹林中等他。”
覺淺眼珠一轉,問她:“那你等了多久了?”
“加上今天,等了三十七年九月十八天了。”
“這麼久了?”覺淺驚訝,真不知道那人究竟死沒死,再一轉眼珠:“你還是別等了,我這裏有隻筆,點點你的額頭,吃掉你的執念,你就會忘記等待。聽說你的哥哥是當今宰相,你現在回去,還有錦衣玉食等著你呢!這竹林中多孤苦無趣呀!”
“你這是什麼筆?”婦人抽出她身後的筆,拿到手中端詳,“比一般的筆大很多。”
覺淺嘿嘿一笑,躍躍欲試:“是神筆。你要試試嗎?”
婦人搖搖頭。“無論再過多久,我都要等下去。”
“你這便是執念,過於專注等待,執念本是無形之物,但是因為你的沉陷,現在它已經成了束縛你之物。”覺淺苦口婆心。
婦人垂著頭,依然搖頭:“我知你是好意。”
覺淺撓頭,氣急敗壞,這是她的第一單生意,實在沒有經驗,不知如何勸說。
忽然靈機一動:“這樣吧!既然你和眾人說的都不一樣,肯定是有一方說謊了,我回到過去幫你看看,是誰在說謊。如果是世人在說謊,我就幫你查查他的行蹤,如果是你在說謊,那你就讓我取走你的執念,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