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燕寧城格外不安寧。
中午時分,總統府裏還設宴宴請來賓;下午便傳出肖大總統在家中遭人殺害,不多久,警衛隊便封鎖全城緝拿凶手;天剛黑,國會就宣布凶手已被鋪入獄。半天功夫就出了這麼多事,燕寧城百姓們想不好奇都難。
當夜,燕寧城城出奇地寂靜,商戶們都應命令把門前的紅燈籠撤去,通通掛起了白燈籠。北風一刮,滿大街的白燈籠都在晃,滲人的慌。黃包車夫們也早早散了夥,各回各家,寬闊的大街空無一人。
正值十二月,夜裏風寒露重,監獄更是冷如冰窖。
燕寧一號監獄是全國最大的監獄,死人是最最尋常的事了,所以獄卒們著實對“死”這字提不起半點情緒,大總統又如何,再叱吒風雲也是肉體凡胎,逃不過一死。
裹著大衣玩牌是他們最大的消遣,反正大半夜地也不會有人來。
“一個兩個都在做什麼!”身後忽然傳來如雷的嗬斥聲。
獄卒頭頭嚇得立馬跳了起來,額上瞬間冒出虛汗,“大大,大少爺。”
肖勁身著黑色立領毛呢大衣,帶著一頂黑色圓邊帽子,帽子下英氣逼人的臉默然地注視著前方。他眉頭緊鎖,如刀片一樣單薄的雙唇緊緊地閉著,目光清冷孤傲。
晉豐瞪了眼獄卒頭頭,厲聲嚷道:“還不趕緊替大少爺掌燈!”
獄卒頭頭慌忙應聲,踉踉蹌蹌地提燈帶路,其他獄卒趕緊回到各自崗位上。大少爺本就生性冰冷,加之大總統過世,這會要出半點岔子,那還不等於自尋死路。
監獄陰冷潮濕,照明的燈也極為昏暗,若不是獄卒頭頭帶路,他還真辨不出哪個是鄒苒苒。晉豐怒目看了眼獄卒頭頭,獄卒頭頭會意趕緊退下。
冷風從牆縫鑽進來,肖勁盯著犯人,與先前冷若冰山的目光不同,他的眼裏充斥著怒火,一種因為被欺騙被戲弄的怒火。他的雙手都握成拳狀,他在極力控製自己的情緒,他真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怒火攻心掐死她。
犯人埋著頭,頭發耷拉下來遮住了大半個臉。
明明知道他來了,她卻連頭都不抬一下,當真是跟他逢場作戲!這種念頭一上來,他就抑製不住自己的脾氣了,他伸出右手捏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來,她那淒冷幽怨的目光直直攝透他的眼眸。這就是他曾深愛過的眼睛,用靈動活潑來欺騙他的眼睛!
左手的青筋不由控製地再次凸起。
“鄒苒苒,我隻要你一句話——你有沒有真心待過我?”
真心!鄒苒苒像在聽一個天大的笑話,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大的笑話嗎?
“沒有。”鄒苒苒挑挑眉,幽幽吐出。
“鄒苒苒,我立馬就可以殺了你!”肖勁咬著牙,每一個字都帶著他無法抑製的恨意。
誰都不可以這樣戲弄他,肆意踐踏他的感情!敢背叛他的人絕不會有活路。
右手忽然上來了莫名的力道,像完全不受他控製似的,緊緊掐住她的脖子,看著她麵頰漲的通紅,看到她呼吸艱難的模樣,看到她因痛苦而微微皺起的眉頭,他感到一陣快感,可在這短暫的快感後,留下的隻有更加讓人憤怒的空虛。因為她太平靜了,即便是她就要死了,她也是輕輕地皺眉,就像被針紮了一下似的。
求饒啊,鄒苒苒,你求饒,隻要你說一句話,我就放了你!
“少爺!”晉豐看得直冒虛汗。
肖勁斜眼瞪著晉豐,晉豐一臉緊張地看著他,忽然他的右手猛然鬆開。
掐死這女人太便宜她了。
“晉豐,把藥拿來。”
晉豐遲疑地遞上一個小瓶子。
肖勁晃動著瓶子裏透明的液體,蹲下身子,聲音比先前柔和了不少,“隻要你說你是真心喜歡我的,我就放你出去。”
鄒苒苒抬起頭,跟他對視許久,嘴角勾出一抹諷刺的笑,“做夢。”
肖勁抿嘴點頭,嘴角還帶著認同的笑意,他起身,把瓶子丟到地上。
“鄒苒苒,你有骨氣。我剛不過是在試探你,像你這種女人,我壓根不稀罕。把這藥喝了,相識一場,我給你個恩惠,讓你死得有尊嚴。”
鄒苒苒撿起瓶子,不經意地笑了:終歸還是走到了這一步,躲不掉的。這樣也好,在牢裏服毒自盡,總好過在刑場在眾目睽睽下被槍決。他果然給了她一個大恩惠。
別了,我曾愛過的一切!
鄒苒苒仰頭準備一飲毒藥,手卻突然被他拽住。兩人的目光再次相撞,他看不到她昔日的可愛,她看不到他往日的溫柔。這段本就不該開始的感情,早就該了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