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黎明,秋家的一千名後輩子弟統統到位,等在四英亭岸邊,看著白玉石步道盡頭的亭台,以及亭台之後的碩大戰船,各自神色複雜,心事重重。華夏民族的信仰,在一些人心中早已淡漠。
他們隻在乎自己家族的得失。
能否收複苔島,是蒼雲國的事,跟秋家完全無關。所以,我們為什麼要上戰場?
我們缺這點軍餉?缺這點曆練?
都因為眼前這個人,掀翻了秋家宅院,震懾了整個家族!
眾人的目光齊齊彙聚,看著那個在江邊談笑風生的年輕男子,似乎正在說……
“八寶刀魚的刺是咋挑出來的?”秦將軍麵色鄭重,仿佛是在研究緊要軍情。
秋大小姐不動用靈種,連生活都有難度,哪裏知曉這等後廚之事,一時茫然搖頭。潘虎也疑惑道:“我仔細翻看,刀口極細,這位大廚,恐怕也是位刀中至尊!”
秦飛卻是囫圇吞棗,連刀口都沒看到,正疑惑間,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耐心解釋道:“腮骨下一指橫切,肛後三指切小口,斷脊骨,再從脊骨斷處進刀,使骨肉分離。再從上部切口,將魚骨取出。”
能將步驟說得如此清楚,莫非是四英亭的大廚?
秋家為了送這一千子弟兵,左右已經擺開排場,掛起了鞭炮,大廚這會兒不忙,倒是有可能過來圍觀。
秋凝回頭一看,俏臉一怔,連忙行禮:“晚輩秋凝,拜見叔公。”
來人竟是秋家第一高手,秋作鬆。
秋作鬆頭發花白,身材卻是勻稱,穿著一身淡金錦衣,頗有氣度。隻是臉色有些蒼白,顯然是昨夜受傷不輕。
秦飛等人並無不敬,齊齊抱拳,稱呼一聲“前輩”。
秋作鬆淡淡一笑,目光落在秦飛身上,似有用意的道聲:“秦將軍昨夜,好大的威風。”
秦飛凝眉對視,不知何意。秋作鬆身為絕巔高手,又是極其少有的布陣師,他說的話,必然有其意圖。
秋凝心裏緊張,上前一步,半擋在秦飛跟前道:“秦飛也是因為軍情緊急,才出此下策。加上當時秋樹湮長老以武力脅迫,所以才……”
秋作鬆就知道這些小年輕聽不到點子上,淡淡一笑,擺了擺手:“我秋家以德樹人,胸懷天下,自然以大局為重。那外域異族,可沒這倫理綱常。”
秦飛瞳孔一縮,瞬間明白了秋作鬆的意思。
昨夜一事,秋家能以大局為重,被司徒彌空武力震懾是其一,自身修養是其二。秋家內部,一直以來也有親近官府的一派,這才借秦飛的舉動,將諸多反對的聲音壓下。可要是沒那麼高眼界,直接鬧將起來呢?
司徒彌空再神通廣大,也管不了整個江南!
“謝前輩指點。”秦飛正色抱拳,躬身行禮,“昨夜多有冒犯之處,還望前輩見諒。”
事已至此,見諒不見諒的,又有什麼用呢?
秋作鬆不置可否的笑笑,雙眼看向了茫茫江麵,淺淺一歎:“起霧了。”
他的音調怪異,乍一聽倒還像是說“起舞了”。
天邊微微泛白,夢江之上茫茫繚繞,有如雲海,幾十米外的四英亭,以及長安號,都漸漸被霧氣淹沒,隻能隱隱看出些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