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留年第一次見到言塵,是在一場葬禮上。
她披著寬寬的白布,腰上纏著一根麻繩,正麵無表情的跪在靈堂前,而言塵,就坐在她麵前的椅子上,手指撚著麵前一本已經發黃的書,一頁一頁的讀過去。
顧留年雖然聽不懂他兀自正念叨著些什麼,但是麵上也未曾出現不耐,手指輕輕的撥動著“紙錢”一張一張往火盆裏扔,目光一直緊盯著他清俊的側臉。
正看得失神,那火盆裏的火苗卻突的旺盛起來,灼得她指尖一陣發燙,她猛地縮回手,唇邊溢出一聲驚呼。
“嘶……”她輕輕的捏著手指,緩過勁兒再抬頭看過來時,卻見言塵不知何時停了下來,深邃的眸子正鎖在她的身上。
她還來不及反應,站在一旁的許逸就凶神惡煞,語氣裏滿是不屑的推搡了她幾把。
“起開,裝什麼假惺惺,他死了最高興的人不就是你麼?”
顧留年被他一推,身子便往旁邊傾去,眼看著手心就要被地上的香灰燙到,一隻手,卻飛快的扶住了她。言塵皺著眉將她的身子扶正,一隻腳輕輕的踩著香灰來回的磨。很快,香灰便在他的腳底與地上細小的塵土融入一體。
顧留年借著他手臂的力量站起身來,一把揭掉頭上的白布,揉成一團扔在地上。
“正好,我也不想跪。”
轉身欲走的的腳步還沒邁開,手腕就被攥住,肖韻哭得一臉的梨花帶雨,一隻手拉著顧留年,另一隻手正拿著紙巾擦拭著眼淚。
“留年,多留一會兒,他好歹也是……。”
留年並未讓她把話說完,就發狠般的一把甩開她的手腕,反唇相譏,語氣有著說不出的寒冷,連著那眸子也蒙上一層寒冰。
“嗬,要是每一個和你苟同的人都是我的父親的話,那我,豈不是有著數不清的父親?”
她輕蔑一笑,一本正經的扳著手指數起來。“這是第四個了吧?”
因為她扳著手指頭的動作,微尖的指甲不經意的觸到了剛剛被灼傷的指尖,疼得她倒抽一口涼氣,但是她僅僅是微微的皺了皺眉,便恢複了以往的神色,微挑著眉,唇邊帶著冷笑。
“你說,他們死了之後會不會相約到陰間打麻將?你還別說,正好湊夠一桌。”
“留年你……一定要這樣說話麼?我其實……”一直在掩麵哭泣的肖韻抬頭看她。
“那我應該怎麼說?希望他一路走好?還是……希望你盡快嫁個好人家?”她語氣裏滿是嘲諷。
“肖韻,如若不是因為你水性楊花、人盡可夫,這個家,會成這般模樣?”說完這句,她便邁開步子,揚長而去。
肖韻愣神一般的站在原地,瞳孔猛的一縮,那蓄意已久的淚水,便一滴滴的掉落下來,很快就被風幹,尋不到半點蹤跡,就如同她這一生的命運一般。
她顧留年,用了世界上她認為最惡毒的詞語,辱罵著她的母親。
“老師,水性楊花,人盡可夫是什麼意思?”小小的顧留年舉著手,一臉天真的看著講台上的老師,問著這個她昨晚從王阿姨那裏聽來的詞語。
“留年你從哪兒看來的詞語?”
“王阿姨說的,她說留年的媽媽是個水性楊花,人盡可夫的女人。”
她話音剛落,一向聰明的許逸便大笑起來,那笑聲,刺的她耳朵生疼,她扭頭瞪他,就聽見許逸說。
“你的母親,的確是這樣的人。”
小小的顧留年,雖然還是沒有明白這兩個詞語的意思,卻也猜出了些許,這兩個詞語,一定不是誇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