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活死人(1 / 2)

蕭瑟的九月夾雜著陣陣秋風席卷而來,漫天飛舞的黃葉如同群舞的蝴蝶般偏偏然飄落下來。流音閣滿池的荷葉在掙紮著活過八月之後,終於都頹廢下去,顏色斑斑駁駁,黯淡無光。

我在二樓的平台上擺了張桌子,讓溫雅準備了筆墨紙硯,準備將這衰敗的景致畫下來。話說我好像很久都沒有提筆了,不知道是否生疏了。若是我僅會的這兩樣技術都荒廢了,還真是對不起師父這麼多年的苦心栽培。還是多練練吧,萬一我能回去呢?見了師父也不至於慚愧。

自從付綠蘿嫁進太子府開始,慕辰也終於不在我這裏吃飯了。不對!我應該說,他不隻是單純的賴在這吃飯這樣簡單了。他叫人將二樓的另一個房間騰出來,就這樣堂而皇之的住了進來。這讓我很是不高興。隻是我們還在彼此慪氣,雖然同吃同住,但是基本上沒有任何交流。即便他吃飯時刻意給我夾菜,我不拒絕,但是卻一口都不動,直到碗裏空空的隻剩他夾的菜。

我知道,因為清影的事情,他在愧疚,在自責,甚至也幾乎是食不下咽,可是我依舊不能夠原諒他。若不是他自以為是,自作聰明,清影又何至於此?

“早聽說姑娘多才多藝,竟也會作畫嗎?”溫雅好奇的湊上來,打亂了我的思緒。

“在大瓊的時候偶爾會畫一畫,反正無聊,練一練也是好的。”我拿了鎮紙將畫紙壓好,便開始斟酌從哪裏開始畫。

“姑娘現在作畫可是趕的時候不巧。”她抬手指了指湖麵,“荷花都謝了。”

是啊,荷花都謝了,都謝了。“奴婢倒知道一處荷花終年不敗的地方。”當年婉情央著我畫荷花的時候,淺墨曾說了這麼一句,不知為何就突然想起了這句話。

我離開了這麼久,也不知婉情如今是什麼情況,與西風可是終成眷屬了?許是的吧,他們的感情總是那麼順遂,順遂的讓我即羨慕又嫉妒。若是我和天遙也能如此該有多好,不求轟轟烈烈,隻求平淡相守。可是想要平淡相守又該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我和天遙,清影和慕風,所求的都隻不過是這份平淡,可是偏偏事與願違。

我提筆,想象著身邊為我磨墨的人不是溫雅而是天遙,我們還同當年在蜀中那樣多好。我這一生,所擁有的最美好的記憶,也隻有在蜀中那短短的一年。那時的我與天遙,那時的師父與百草先生,那時的師兄和映芳。縱然情深,奈何緣淺,念念兩相難。我短暫而幸福的那段時光仿佛花光了這一生所有的幸運,就像是曇花一現,煙花泯滅。

在這樣漫漫的回憶之中,我仿佛又回到了那時的韶華時光。

畫完了這幅“秋日破敗圖”已是日當正午,我拿起宣紙吹了吹未幹的墨跡。看來我的技藝還沒有生疏,很是不錯。

“天遙,我的這幅畫畫的怎麼樣?是不是很傳神?”我歡喜的轉過身,卻看到溫雅錯愕的表情,方知是自己糊塗了,竟然將溫雅錯當了天遙,我有些失落的放下畫進了裏屋。

溫雅見我不高興,小心翼翼的問道:“姑娘,這畫......奴婢要收起來嗎?”

“不用收了,等到你們太子爺回來,將這幅畫贈給他吧,就說這是我對他的期望!”

我洗了手,推開門,徑自從裏屋走下樓,伸手拿過樓梯扶手處的鬥篷披在身上,抬步走了出去。

見我從裏麵走出來,還在二樓平台的溫雅叫住我。“姑娘!”

我回頭看她,她表情有些為難的說:“您現下可是要去梁王府上嗎?”

我點頭。

“可是都到了用膳的時候了,您不等殿下回來用了飯再去嗎?殿下他......”

“不了!”我打斷溫雅的話,“我去慕風那裏陪他一起吃吧。”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出流音閣的時候,跟岸上守著的侍衛說明了意圖,幾個侍衛將我包圍在中心,一同走了出去。

離清影斷腕自殺已經過了大半個月了,去往梁王府的這條路上早不見了那時觸目驚心的血跡。但這件驚心動魄的事卻在中都甚至於整個北周都鬧得沸沸揚揚。街邊的茶樓裏上演著各種版本的梁王妃割腕殉情這段蕩氣回腸的故事,但是整個故事的大方向都如出一轍:

“嶽丞相的千金嶽清影愛慕梁王慕風多年,當初為了梁王不惜逃了太子慕辰的婚禮,然而,皇上卻偏偏再次將她賜給太子。她見再無法逃避,在婚禮的當天,以死作結,割腕明誌。卻萬萬沒想到,皇家跟她開了個天大的玩笑。中都城中,核心之地,兩頂花轎,新娘調包。她終於能與自己所愛之人相守終生,而她本人卻再無感知......”

是的,清影感知不到了。

在赫連及眾位宮中禦醫全力搶救了三天三夜之後,赫連向我們宣布了這個消息。他疲倦的麵容透著無盡的無可奈何,眼睛因為熬了太久而布滿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