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告別
11月13日夜
汪兢終於要走了。他有勇氣參與這次行動，讓我很感動。直到現在，那天晚上的一切依舊曆曆在目，生與死的考驗，血與火的曆練，這些平時停留在紙麵的字眼，是如此真切的，以殘酷的方式鍥入我的大腦。不親臨其境，你永遠感受不到它是怎麼回事。
由於行動的特殊性，我一直沒有機會跟他交流，但看得出來，汪兢也在試圖改變自己。盡管這種改變，很多時候是異常艱難的。他對我很執著，如果不是後來發生這麼多事，他應該是我標準的選擇。我能夠想像出跟他在一起的日子……那是絕大多數白領夢寐以求的生活。
過去曾經是，現在還是不是呢？
我還沒有更多的時間去思考。在龍川這個階段，我經曆了太多，林林總總，一樁接著一樁，讓我重新審視過去的自己。我奔走呼號，直至心力交瘁，但什麼都沒改變，一切還在按它自身的邏輯朝前推進著。
吳悅琳昨天來電話，說她跟趙京煒協議離婚了，歡歡跟了姓趙的。她將自己重新歸零，準備到國外去待幾年。
是啊，有些事情注定要結束的，而有的東西才剛剛開始。
……汪兢眼下腦子裏亂糟糟的，所有的事情都糾結在一起，所有的事情都等著他回去後重新梳理。他惟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梓寒，那個已經走火入魔的女人。
在龍川這段時間裏，他雖然一直在埋頭整理資料，對於案子的基本走向還是清楚的。在他看來，這個世界上，生老病死發財倒黴都是身不由己。否則如何解釋有些人一直順風順水，威風八麵，而有人一生都在走背字？自從他踏進這座城市以來，一個打工女連環失蹤案搞得沸反盈天，所有與此相關的人都跟著倒黴。特別是馬車，先是緋聞纏身，再是兒子被抓，直到他老婆出事。一串接著一串，壓得這位基層刑警隊長都快趴下了。帶累得自己的女友也整天跟著神神叨叨，要死要活的。為此他對馬車既深懷同情又心生怨艾，覺得他是一切事端的始作俑者。不是他，梓寒不會跟他總是磕磕碰碰的，處在若即若離的狀態。接到進修通知後不久，他一直忙於調理自己的心態，準備在合適的時候跟龍川徹底告別，跟這裏所有的人和事作一個告別。正在整裝待發的時候，一個偶然的機會，他得知了龍川警方的這次行動。那一刻，他突然決定推遲行期。這樣的隱秘行動，多少下基層的人可遇而不可求，他豈能輕易放過？他要參與其中，更重要的，他要得到一個結果。這個結果，跟龍川的盤根錯節千絲萬縷有關，跟那個一直自以為神勇無敵的馬車有關，跟他割舍不下的女人有關，包括跟他以後研究的課題質量，都有著相當緊密的關係。
汪兢去了，他看到了，有些東西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忘掉。那個叫馬車的男人，他曾經的對手，讓他感受了太多的東西。有時間他會靜靜地作一番思考的。
接下來是出國深造。那是他的路，他一直在走的路。這條路現在看起來依然暢通無阻，一片陽光。他走之前想最後一次跟梓寒攤牌，看她願不願跟自己走。他依舊不想讓自己心儀的女人待在這裏，如今已經不是感情用事的年代了，而他們也不再是感情用事的年齡。他相信梓寒最終會明白這個道理的。
約了三次，才把梓寒約出來。汪兢不知道她在忙些什麼，行動結束了，案子處在掃尾當中。她隻是下來抓素材的，並不需要自始至終跟著。很多事情在汪兢看來，梓寒純屬自作多情。天塌下來有組織撐著。一個女人整天跟著跑前跑後的，除了讓自己心亂如麻之外，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坐在茶座裏，汪兢習慣性地點了梓寒愛喝的茉莉花茶，又點了綠茶瓜子和各類小吃，還有水果拚盤。甚至自己拿著小筐，主動到水果台上挑挑揀揀，又添了幾樣自以為梓寒愛吃的，將茶幾堆得滿滿當當。他依然記得她愛吃零嘴的習慣。
然後，兩個人都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目光看著對方。
我們的胳膊腿都還好好的，對吧？汪兢用調侃的語氣說。他想盡量讓談話變得輕鬆一些。
梓寒坐在那裏，顯得很疲憊。她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將杯子裏的茶喝盡了，然後兀自拎起茶壺朝杯子裏斟過去。由於動作太急，一不留神將茶濺出來，打濕了杯子旁邊的一摞麵巾紙。梓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迅速喝幹第二小杯。
你能參加這次行動，還是挺讓人佩服的哦！
你以為我光能紙上談兵嗎？必要的時候也會動真格的嘛！汪兢抖擻精神，準備跟對方來一場充滿意趣的交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