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沒有立碑,骨灰一直放在家裏,”王老伯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重重的吸了一口煙才說道,“她啊總讓人放心不下,膽子小還怕黑,就算是做了鬼也是個膽小鬼,要是在山上立了碑,少不了要被那些孤魂野鬼欺負,與其如此,還不如留在我身邊,陪我說說話解解悶,等我死了一塊立碑倒也省事,還不花冤枉錢。”
若是平常,成小貝一定嗤之以鼻,人死萬事消,還整這些有的沒的隻是圖個心理安慰罷了,但是現在她卻有些感動,這讓她想起了景蘭和成宗軍,如果成宗軍有王老伯一半的心思,她也不會變的像現在這樣叛逆。
“你們兩位的感情真好。”成小貝悠悠的說道。
“好什麼,吵了一輩子,將就著過唄,不說了不說了...”王老伯將紅布仔細的蓋在石碑上,才說道,“小林呢,這碑刻分凹凸陰陽兩種,墓碑的碑文都是陰刻,也叫做凹刻,但印章啊浮雕啊,不隻用到陰刻,還有陽刻,這是兩種相反的刻法,但基本刀法差不多,你就先從印章開始學起吧。”
林點頭說道:“好的。”
“這雕刻不止要看刀功指力手法,還要根據不同的石質選擇不同的刻法,有的石頭的石質密集不容易疏散,而有的石質鬆散,如果掌握不好分寸就會脫落,特別是陽刻更講究這些,”王老伯說到這不由得歎了口氣,“不過不得不說,你這孩子真有天賦,單是陰刻這門手藝我就跟著我師父學了三年,你三天就能刻出成品,老咯老咯...”
林微微一笑說道:“那也是你教的好。”
王老伯聞言大是開心,一邊教林陽刻的刀功,一邊聊著家常,成小貝看的好奇,也試了幾次,但讓她失望的是,她的手指沒有力氣,雕刻刀根本下不去,榔頭輪幾下就手酸,沒砸到鏨子還差點砸到手,經過幾番嚐試,成小貝最終放棄了,隻在旁邊打打下手,倒也忙得不亦樂乎。
夜深了,王老伯說著話就睡了過去,不到一會就傳來的呼嚕聲。
“喂,你怎麼喜歡這種東西?”成小貝小聲問道。
林的手頓了一下,才一邊刻印章,一邊說道:“有些東西並不是因為喜歡才去學。”
“你還真是個怪人,”成小貝拍了拍手上的石屑,才撇嘴說道,“你的心理年齡會不會已經入土了?”
對於成小貝的冷笑話,林的反應比較淡然:“你跟著我到底有什麼事?”
“我...”成小貝愣了一下才說道,“我就是想和你做朋友,和劉大龍那樣的朋友,上次你的車子出事故真的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還有你的酒吧,雖然跟我有點關係...不是,你酒吧被砸可不是我幹的。”
林聞言沉默下去,繼續刻著印章,成小貝忍不住翻起白眼。
“這個送你了。”林站起身,將手裏的印章遞過去,不管成小貝接不接,直接放在旁邊的桌子上,便脫去工作服,走去水台洗手。
成小貝疑惑的拿過印章,在燈光下左右看了眼,才跟過去問道:“這刻得是什麼字啊,歪歪扭扭的。”
“自己去想吧。”林擦了擦手,十分果斷的說道。
成小貝撇嘴翻眼一連串的不服,最後才嘟嘴說道:“當我土鱉嗎,不告訴我我也能知道。”
三個字,會不會是我愛你?
成小貝連忙搖了搖頭,自己真是腦子進水,怎麼會無緣無故想到這個詞,難道三個字的印章非得是我愛你麼,她不好意思的偷偷擠了擠眼睛,才掏出手機,將印章上的字照下來,然後在網上查找起來...
“哦,對了印章上的字是反的,”成小貝自言自語的說道,並將相片翻過來,繼續查找,“漢字漢字,恩,小篆,對了是小篆,第一個字是小,第二個是貝,第三個是成,我靠,原來是我的名字啊,你這家夥太沒幽默感了...”
林默默地收拾好東西,並從旁邊的衣服架子上扯下一件衣服給王老伯蓋上,才自顧自的向廠棚外走去...
一個快要入土的酣睡老人,一堆死人用的墓碑,林在這裏時成小貝倒是沒覺出什麼,但他一離開,成小貝頓時覺得後背發涼,連那刺眼的燈光也變得昏暗不少,她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戰,匆匆的向外跑去。
燈滅了,王老伯依然睡著,但他身下的那張搖椅卻輕輕地動起來,慢慢的搖晃著,就像嬰兒的搖籃那般輕緩,遠處的燈光透進來,一個穿著幹淨的老太太坐在搖椅邊上,微笑著推動那張老舊的搖椅,輕輕地輕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