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茲茲...”
路旁傳來微弱的劃地聲,林微微的皺起眉頭,隻見在普通人無法看到的地方,一個隻剩下一條腿的人正拄著一條扭曲的保險杠,沿著馬路慢慢地走著,每走一步都會傳出茲茲的摩擦聲。
他似乎在尋找什麼,一邊走一邊東張西望,甚至連路邊的小溝都沒有放過,漸漸地他走到林的車尾處,尾燈閃爍的紅光照出他的臉,那是一張早已炭化扭曲的臉,整個腦袋隻剩下骨頭和燒焦的組織,連頭發也早就燒光,隻剩下一層薄薄的灰。
他慢慢的彎下身,在車子下麵仔細的看了看,然後起身走到林身前,他的眼睛隻剩下兩個黑球,似乎視力不好,他忍不住湊到林的臉上仔細觀看,似乎想將林的五官記在心裏。
林和普通人一樣,靜靜地望著不遠處的燈光,但是那鬼魂卻不知道,林的眼中早已被他那張可怖的臉充滿,甚至可以聞到那作嘔的焦糊味,兩人就這樣四目相對僵持著。
過了好久,那個鬼魂才失望的轉身離開,一邊拄著保險杠尋找著什麼,一邊帶著微弱的滋滋聲遠去,雖然他的速度很慢,甚至還不如蹣跚的老人。
他在尋找丟失的腿和殺死他的仇人,林心中十分清楚,對於這種鬼魂,陰差是不屑於管的,隻等這人的陽壽耗盡,直接鎖了去便算交差,但是對於這種意外死亡的人,他們的陽壽可長可短,有的隻有幾天,有的卻有幾十年,那他們便會這樣一直尋找下去,直到找到丟失的腿和仇人。
林並非害怕這種鬼魂,也不是怕麻煩,是的,他們很可憐,但林就是怕這種可憐,他怕自己一個不忍心幫助了他,會違背自己的那個誓言。
“世人不憐我,我又何必憐世人。”
林的冷漠便是來源於這句誓言,那是在孤身一人到了M國,行禮全被流浪漢搶走之後,就在那個繁華的城市,他甚至連個乞討的地方都沒有,唯一得到的就是路人大方施舍的那一雙雙厭惡的眼神。
而走進福利院到被老伯納收養,那是林到了M國兩年以後的事情,如果不是於叔叔死後心中放不下他,千方百計才找到他,估計林早就餓死在街頭。
林再一次拿出一支煙,輕輕的點燃,側身想要放到車頭,卻想起什麼,不由得搖頭一笑,將煙叼在嘴裏,靜靜地吸了一口,煙草的澀辣讓他忍不住重重的咳嗽幾聲。
林是不會抽煙的,他之所以每次出來都會點燃一支煙放在車頭,那是因為於叔叔是個名副其實的煙鬼,生前煙不離口,死後更是無所顧忌,不過林卻忘記,他早已不在了。
咳嗽幾聲,林再一次叼起煙卷,輕輕地吸了一口,煙霧還未飄開就被他吸進鼻中,再一次吐出腦袋卻有些暈乎乎的感覺,林甩了甩腦袋,苦笑一聲,便將煙卷丟在地上。
“我回來了。”紫衣飄飛而來,那女人又恢複到原來的模樣,一頭黑發總讓人有些心悸。
林眉頭一皺:“你沒有殺他?”
女人搖了搖頭,有些苦澀的說道:“他的妻子很賢惠,女兒也很漂亮,看到他們的幸福,我覺得他以前是個好人,隻是學壞了,就像那時的我,原本也可以有這樣的幸福,可是走錯了路,才走到這個結局,我準備去投胎了,不想再報仇,恨的隻是別人,折磨的卻是自己,我想放下了。”
恨的隻是別人,折磨的卻是自己,林墨鏡下的眼睛跳了跳,才平靜的問道:“放下是什麼感覺?”
“很輕鬆,”女人輕輕的一笑,“隻希望下輩子可以做個醜女人,那樣不會容易走錯。”
林掏出那疊紙片和存折,然後掏出打火機點燃:“你走吧。”
紫影消散,如同存折的灰燼,被微風吹散。
林將手伸入口袋,掏出一枚鑰匙,赫然是剛才被他丟進湖裏的那一枚,林靜靜地看了一眼手中的鑰匙,然後放入口袋彎腰鑽進車裏,車子在公路上一個逆轉,然後飛快的向市區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