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1 / 1)

自序

一九八八年,香港的故事係列寫到了一個段落,有意以一部長篇來總結十年香江生涯。於是設計了一宗貪汙案,發生在殖民統治象征的維多利亞俱樂部。

構思過程中,為追溯身上流著四分之一英國血統的法官黃威廉的家譜,引發了我對香港曆史的探索,發現一八九七年,香港發生過英國人開埠以來最嚴重的一次鼠疫。我以那老鼠統治人類的年歲當時代背景,創造了亞當·史密斯,潔淨局的代理幫辦,奉命釘封疫屋時,誤闖擺花街的娼館,與被綁架香江為妓的東莞農家女黃得雲結了一段露水姻緣,私生混血兒黃理查,開始了黃家第一代,是為序曲。

聯副登載時,加上“香港”二字。如是展開了曆史的序曲,自覺是一個長篇史詩式的開篇,接下來再轉入正文:八十七年後,黃得雲的孫子黃威廉登上殖民政府大法官寶座,審理一件貪汙案件。

後來有感於序曲與正文相隔時間太過久遠,有點銜接不上,而且對這一段中、英異國姻緣剛起了個開端便停筆,頗有意猶未盡之歎,於是決定從《維多利亞俱樂部》抽下,脫離之後,接著序曲往下發展,獨立成一本書。當時未曾想到寫香港三部曲。

第一部《她名叫蝴蝶》,突出蝴蝶的象征,影射香港的形成。我把舞台搬到華洋雜處的香港,任由英國殖民者現身說法,鬥膽地嚐試國人作家未曾涉足的領域——深入白人統治者的內裏,審視殖民者的諸般心態。

當我從標本發現一種黃翅粉蝶,那份驚喜此生難忘。我找到了地道的香港特產,精致嬌弱如同女人的黃翅粉蝶,雖然同是蝴蝶,香港的黃翅粉蝶於嬌弱的外表下,卻敢於挑戰既定的命運,在曆史的陰影裏擎住一小片亮光。

寫的過程中,我自覺像畫畫一樣,握著彩筆,一道道不厭其煩為我的人物塗脂抹粉。我在為我心愛的蝴蝶敷彩時,用的是寶石藍、胭脂紅等鮮亮的色調來烘染一個灩淫巾釵、珠鏗玉搖的擺花街青樓紅妓,同時也沒忘記在她周遭塗下隱影,暈染暗色的調子。

蝴蝶,我的黃色粉蝶,我的香港。(摘自施叔青:《我的蝴蝶——代序》,載《她名叫蝴蝶》,洪範書店1993年版)港台暨海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