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青草尖已經鑽出地麵,吐出了綠意,牛羊開始撒歡了。

眼看牛羊牲畜最難熬的春乏春困就要過去了,牧人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單於把他的弟弟左大將從日逐王的故地召回,因為日逐王一直表現很好,狐鹿姑打算把封地返還給他,而且也特別想念左大將——狐鹿姑和左大將一直在一起長大,感情篤厚,這次不打算讓他再離開王廷了。

就在這時,一場可怕的災難突然悄悄降臨匈奴草原。

一夜之間,王廷附近就有上百隻牛羊莫名死去,緊接著其他王爺的馬匹牲畜也相繼死去好多隻,而且,還有牲畜在繼續感染瘟疫,每天都有大量的牲畜死亡。到處都可見來不及掩埋的牲畜屍體,到處都看到有牧人摟著心愛的牲畜在哭泣,整個匈奴被恐怖籠罩著。

更讓整個匈奴王廷心驚的事情發生了,狐鹿姑單於的世子病倒了。

狐鹿姑繼承單於汗位之後,一直把至尊至貴的左賢王封號沒有賜給任何人,很明顯,他是要留著給自己的世子的,人們都猜測在世子十六歲時,狐鹿姑肯定會把左賢王封號賜給世子,那就意味著世子就是整個匈奴未來的主人——大單於。

被這場瘟疫搞得焦頭爛額的狐鹿姑顧不得其他,把所有事務都推給李廣利、衛律、於靬王等人,他和綠月整天守在世子的帳中,東歌和娥媚也一直陪伴著。讓綠月感動、也讓狐鹿姑意外的是格蜜佳竟然主動前來噓寒問暖,端湯送藥,每日陪同多時。

每天都有匈奴的名醫為世子珍視,合議會診,慎重開方配藥;王廷的神團降神跳神,驅鬼驅瘟,為世子祈福。

世子一天比一天虛弱,有時臉色蠟黃,有時蒼白得沒有一點血色,有時又呼吸急促,臉色通紅。狐鹿姑急了,嚴令醫師務必治好世子的病,要不然拿他們問罪。又從神女峰下請來天師,虔誠問占,請求神靈的旨意。

“草原瘟疫橫行,必有鬼祟作怪。世子天賦聰穎,資質非凡,恰在此時病倒,勢必和這一場禍患有關。”天師邊說邊擺弄著一些奇形怪狀的法器和獸骨,擺出奇特的形狀之後,嘴裏念念有詞,搖著法鈴,再次擺弄法器和獸骨,擺出一個更加奇特的圖案,他緊閉眼睛,急搖法鈴,突然睜開雙目,把手中的法鈴直戳進法器和獸骨圖案中央,“霍”地站起身說,“神靈降下意旨,世子被邪魅纏身,故而病危!”

“可世子是單於的世子,身份非同一般,是可與上天相感相應的人,是將來要駕馭整個匈奴人畜鬼神的人,邪魅鬼祟怎麼能夠奈何得了他呢?”狐鹿姑不安地問。

“我英明至尊的單於,世子確實是可與上天相感相應的人,是將來要駕馭整個匈奴人畜鬼神的人,一般邪魅鬼祟輕易不敢近身,但由於世子不到十六歲,尚未成年,先天的元氣元神不能夠完全發揮作用,一旦有什麼疏漏,一些邪魅鬼祟就會乘虛而入,故而染疾。”

“那,請天師抓緊施法,解救世子,確保世子安康!”於靬王說。

“世子的病情來勢凶猛,神團施法無效,可見這次非同尋常啊!僅僅施法恐怕不能奏效!”天師輕輕搖著一頭銀發說。

“天師的意思是……”狐鹿姑問。

“根據神靈顯示的信息,好像有人施了手段,下了巫咒,以至於這些邪魅鬼祟瘋狂地纏住世子,不肯離去。”

“有人對世子下巫咒?!”狐鹿姑和於靬王驚呆了,異口同聲地說。

“隻有去除下的巫咒,解除惡人施行的邪法,才可確保世子無慮!”天師平靜地說,“單於可派人挖掘世子大帳的東南地麵。”

狐鹿姑連忙吩咐親兵帶人挖掘,不到一米,親兵的手裏的工具碰到硬物,發出清脆的撞擊聲。狐鹿姑的心隨著那聲撞擊猛地一緊,親兵看著狐鹿姑,不敢動手。

於靬王趕過來,揮手讓親兵退下,發現掘開的坑裏有一個器皿,他蹲下身子用手撥拉開器皿上麵的土塊,原來是一個粗陶雙耳魚紋壇。於靬王小心地把壇子抱出來,放在狐鹿姑麵前。

天師看了看陰沉著臉的狐鹿姑,輕輕啟開用酥油臘密封的蓋子,倒出裏麵的東西,狐鹿姑的眼睛一下子睜得老大老大,這些東西全都是用來下蠱咒人的器物,他指關節捏得“格巴格巴”直響。

於靬王命令在世子大帳的一周挖掘,竟然挖出了八處東西,是按東南西北和東北、東南、西北、西南八個方位安放的,除過東南和西北兩個方位有大型的蠱咒器物以外,其他六個方位都隻是些零星器物。

“侍候世子的奴才使女全部過來!”狐鹿姑看著這些邪惡的東西,大吼一聲。

隨著雜七雜八的答應,侍候世子的男女奴仆跪倒了一大片,看著盛怒的狐鹿姑單於,有人嚇得瑟瑟發抖。

“能夠做侍候世子的貼身奴才,那是你們的榮耀!說吧,是誰下的蠱咒,謀害世子?”狐鹿姑的聲音冷得讓人打冷顫。

“英明的單於啊,奴才真的不知道啊!”奴仆連連磕頭,額頭上都碰出了血。

“單於,這樣惡毒的事情,如果沒有人主使,估計奴才是不敢做的。”於靬王對狐鹿姑輕聲說,“既然巫咒器物已經清理出來,就請天師施法,與神靈相感溝通,去除鬼祟邪氣,讓世子盡快恢複,這是最主要的!至於懲治下咒之歹人,我看這樣吧,不如請丁零王過來,他有的是審案斷獄的本領,由他來審理此案,一定會盡快使惡人浮出水麵。”

“好!多謝叔王提醒!”狐鹿姑連忙對天師一揖說,“天師,請你立即請神作法,為世子去除邪祟之氣,還他清朗健康!”

“謹尊單於之命!世子是我匈奴未來的主宰,我要帶領神團為世子做七日法事,讓他的先天元神完全擺脫巫咒邪祟,補充由於邪魅給他造成損傷的真氣!”

“巫咒被破,世子不會再有大礙了吧?”

“單於放心,七日之後,我們的世子一定會歡實得如同在風裏撒歡的寶馬駒!”

“好!本汗和於靬王還有事,你就按照最高的規格為世子除邪納福吧!”

狐鹿姑說完就和於靬王匆匆而去,他實在無法容忍,太惡毒了!竟然敢給世子下咒!他要親自安排,讓衛律盡早審出結果,一旦審出,一定要處以最重的刑罰,以懲戒其他心存妄念之人。

綠月和娥媚看著狐鹿姑遠去,還恍如夢中,隻是坐在世子的身邊發呆。

第二天,衛律來見狐鹿姑,說已經查出作惡的奸人。

“他們是誰?是否伏法認罪?”狐鹿姑急迫地問。

“單於,我還沒有緝拿他們?”

“為什麼?”

“因為他們的身份不一般!”

“丁零王,不要跟本汗兜圈子!本汗早就告訴你,不管是誰,都要嚴懲!”

“如果這裏麵牽扯到單於所信任器重的人,或者是單於的親屬呢?”

“按律處理,不徇私情!”

“單於,給世子下巫咒的是格蜜佳閼氏和貳師王李廣利!”衛律把格蜜佳和李廣利的名字說的很慢。

“啊?”狐鹿姑驚呆了。

衛律低頭不語。

“丁零王,你有確鑿證據嗎?”

“沒有具體的物證,隻是根據一些蛛絲馬跡和線索判斷的!”

“那有完全的把握嗎?”

“不敢說十分,但九成把握是有的!”

“這是為何啊?”狐鹿姑喃喃自語。

“我奉汗命勘查給世子下巫咒之事,沒有和他們正麵接觸,這樣的結果的確讓人始料未及,我隻是推測此事可能和將來單於立儲有關。至於究竟為何,恐怕隻有當事人明白。”

“丁零王,馬上派王廷衛隊拘捕側夫人格蜜佳和貳師王李廣利!”狐鹿姑點點頭,鐵青著臉色,咬牙切齒地說,“現在就審訊,讓他們認罪!”

衛律出帳對衛兵隊長說:“單於有令,帶衛隊人馬,分兩路前去羈押格蜜佳和貳師王李廣利!”

“是!”衛兵隊長答應一聲,指揮著衛隊人馬如狼似虎地分頭撲向了格蜜佳和李廣利的住地。

狐鹿姑坐在帳中,一言不發,隻是喘粗氣。

側夫人格蜜佳和貳師王等已被拘押

衛律進帳,輕聲問:“大單於,李廣利等已被羈押,您看這審訊……”

“丁零王一切都請自主,不必再請示本汗!”狐鹿姑揮揮手。

“單於,他們的身份非同常人,還是有您在場更好一點,要不然,我怕不好把握駕馭他們!”

“好吧!”狐鹿姑單於沉思了一下,“那格蜜佳生性叼潑,沒有本汗在場,對付她確實比較棘手!”

看狐鹿姑沉默著不再說話,衛律也靜坐著。

“稟單於、丁零王,側夫人格蜜佳和貳師王已經拘押到了囚帳。”一個親兵進帳報告。

“帶他們進來,本汗要親自審訊!”狐鹿姑“唰”地站起身。

“是!”

“慢!”衛律急忙喊了一聲,又對狐鹿姑恭敬地說,“單於,側夫人是單於曾經寵愛的女人,又性格潑辣,還為單於生育一子,自視甚高!貳師王是當今長公主的男人,又閱曆甚廣,圓滑世故!如果一起審訊,恐怕效果不盡人意!”

“丁零王的意思是?”

“單於,依我看,應該把他們兩個分開拘押審訊,這樣才好各個擊破。”

“好,先把惡婦格蜜佳帶進來!”

“單於,還是先提審貳師王吧!”衛律意味深長地看著狐鹿姑。

狐鹿姑想了一下,恍然大悟地點頭,對親兵說:“按丁零王的吩咐去辦!”

“是!”

不大一會,李廣利被捆綁著推進帳中,他硬挺著不跪,被親兵當膝窩一腳,他“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單於和衛律的麵前,他想站起來,被親兵按著肩膀,掙紮不起。

“你們這幾個狗奴才!看本王以後怎麼收拾你們!”李廣利瞪著血紅的眼睛,怒罵親兵。

“李廣利,這是單於大帳!你在這無比聖潔的地方,當著單於的麵這麼喝叱他的親兵,就是輕藐單於,根據律典就能夠治你的大不敬之罪!”

“衛律,我是堂堂貳師王,是當今的長公主駙馬爺,你憑什麼抓我?”

“我是奉汗命行事而已!如果沒有汗命,如果你貳師王沒有悖逆之舉,我衛律豈敢動你呢?”

“我有什麼悖逆之舉?丁零王,你可不要血口噴人!單於,您不要聽這衛律的奸邪惡言,我對匈奴和單於可是一片忠心哪!他這是陷害我!”李廣利看狐鹿姑陰沉著臉,心裏驚悚,辯白著。

“陷害你?”狐鹿姑冷笑著,“丁零王是匈奴三世單於的智囊!是我匈奴的忠良貞節之士!豈會無辜陷害你!李廣利呀李廣利,我狐鹿姑待你可是不薄呀,你怎麼就忍心下這麼卑鄙的狠手呢?”

“單於,這些事情與我無關啊!我李廣利身受單於厚恩,怎麼可能去害世子呢?”

“你怎麼知道有人害世子?”衛律緊抓住李廣利的話,“貳師王,你還是及早坦白,或許單於還會念你一片赤誠,輕饒了你!”

“衛律,你休要栽贓侮蔑本王!”李廣利一愣,連忙反唇相譏,“世子不是病著嘛,單於如此震怒,肯定與世子有關嘛!”

“李廣利,你休要狡辯!既然已經拘捕你,我也就不再繞彎子了,就說說你是怎麼利用下流齷齪的手段謀害世子的吧?還有,誰是你的同夥?”

“我沒有!”

“沒有?”衛律陰陰地笑了,“你的同謀已經把一切都招供了!她說你是主使者,謀劃者,你玷汙了她的身子,並以此脅迫她參與謀害世子,你們的罪惡勾當她已經供認不諱!貳師王,你還是好好想想吧,謀害世子,玷汙身份不一般的她的身體,你能夠有什麼好下場?”

“你胡說!”李廣利心虛地吼叫。

“我衛律一直謹言慎行,從來不打誑語!”衛律慢悠悠地說,“難道貳師王沒有看見被拘捕的那個人嗎?”

“你是說格蜜佳?”李廣利被押進來時看見格蜜佳在囚禁重犯的木柵欄敞帳之中怒罵叫囂。

“不錯!如果她沒有在單於麵前認罪,誰敢把她囚禁起來!”衛律慢悠悠喝了一口奶茶,“不過,她畢竟為單於生育了子嗣,又是受人脅迫,不得已而為之,認罪態度又誠懇,隻要世子盡快康複,想來不會處罰太重!而你,恩將仇報,玷汙、脅迫單於之妻,主使密謀陷害世子,違剛亂紀,動搖匈奴王儲根基,又肆意狡辯,拒不認罪,隻怕單於天威不容啊!”

“這樣的淫邪奸惡之人,又愚頑至此,丁零王,直接把他喂狼!”狐鹿姑大怒。

“是!來人!”

“單於饒命啊!我確實有罪!”李廣利急了,朝前爬了幾步,連連磕頭,“但事實並非如格蜜佳所說,她是單於您的女人,對她,我沒有過任何褻瀆之念越分之舉;而且給世子下巫咒之事,是她先找的我,我是受她的脅迫啊!請單於明斷!”

衛律和狐鹿姑對視一下,衛律說:“貳師王是明智之人,一時受人蠱惑也是有的,隻要你如實交待,睿智愛才的英明大單於自會公斷的!”

“好,我說!”李廣利在心裏暗罵著格蜜佳,下決心說。

原來,格蜜佳自從失寵於單於,一直耿耿於懷。她眼看單於對娥媚千般寵愛、萬般嗬護,想要重獲單於的恩寵沒有任何希望,絕望之餘,她想到了自己的兒子,如果她的兒子能夠被確立為世子,她就是未來最尊貴的大閼氏。可是怎麼樣才能讓狐鹿姑立兒子為世子,她心裏一點譜都沒有。

格蜜佳萬分苦惱!

一日,下人通報,日逐王來訪,這讓格蜜佳非常疑惑。格蜜佳得寵時,她沒有把日逐王放在眼裏;失寵後,日逐王對她更冷淡。他今日來訪有什麼意圖呢?

見麵寒暄過後,格蜜佳說:“日逐王專程來看我,我非常感動!隻是我已經在單於麵前失去了任何影響力,恐怕不能夠幫日逐王什麼忙!”

“嫂子果然快人快語!不過,嫂子你錯了,我難道不知道單於已經從感情上背叛了當初對你的誓言?我專程來訪,不是要你幫忙,而是想要幫助嫂子完成心願!”

“幫我完成心願?什麼心願?”格蜜佳警覺地看著日逐王。

“你最大的心願!”日逐王壓低聲音說,“讓你的兒子成為單於世子!”

“日逐王休要胡說!單於的世子已經快十六歲了,恐怕不久就會被冊封為太子!我也從來沒有過這樣的非分之想!”

“這就是嫂子見外了!你我都是被命運捉弄、被單於厭棄了的人!我幫你,隻是同病相憐而已!你想過沒有,一旦遠和閼氏生育了男嗣,你在單於麵前唯一的優勢就會喪失殆盡。到了那時候,即使要更立世子,恐怕也輪不到你的兒子了!”日逐王說著站起身,“既然嫂子不願意以誠相待,那就當我什麼都沒有說!告辭!”

“日逐王請坐!”格蜜佳笑吟吟地起身阻攔,“日逐王是經過大世麵的人,怎麼性子比我還急呢?”

“這麼說,嫂子想通了?”

“日逐王,不是我不識好歹,不理解你的抬愛,隻是更立單於世子是國家的大事,實是難如登天!”

“世上無難事,就怕有心人!”日逐王坐下之後,詭秘地看著格蜜佳說,“如果單於的世子從人間消失了,那你的兒子不就名正言順成為世子了嗎?”

日逐王的話,如同撥雲見日,格蜜佳的心裏頓時一掃陰霾,豁然開朗。狐鹿姑目前隻有兩個兒子,其他的都是公主,娥媚雖然身懷有孕,還不知是男是女,一旦沒有了世子,那她格蜜佳的兒子就是理所當然的世子!

“可是,世子非常健康啊!”格蜜佳無奈地說。

“事在人為!一個人隻要神靈不護佑他,無論地位多麼顯貴,身份多麼尊崇,都無法擺脫邪祟的糾纏,最終會命喪黃泉!”日逐王陰陰地說。

日逐王的話點燃了格蜜佳心裏的邪火,她瞪著妖冶而陰狠的眼睛思索了一下說:“那就得采取特別的辦法!”

“嗯!嫂子果然聰穎,非一般女子可比!”日逐王讚賞地說,“隻是這件事還得有人幫忙才會萬無一失。”

“知道的人太多,會不會走漏風聲?”

“無妨!即使事情成功,要立你的兒子為世子,也得單於信任的有聲望的王爺支持才行,況且,做這件事隻有我們兩個人也不行,必須得依靠他!”

“看來,日逐王已有合適的人選了?”

“嗯!“

“誰?”

日逐王伸出兩個手指頭,在格蜜佳眼前晃了晃。

“貳師王?你是說李廣利?”

“不錯,是他!”

“他會幫助我們嗎?他的妻子東歌可是世子的同胞姐姐呀!”

“據我的觀察,他會的!”日逐王顯然是深思熟慮,他胸有成竹地說,“他雖然備受單於寵信,但他畢竟初來匈奴,根基太淺,無法和李陵、衛律二位輔政王相比,他是一個利欲熏心之人,急功近利,肯定不甘永居在李陵和衛律之下;最近他喜得貴子,卻得罪了單於,因為單於的長公主東歌還沒有生育,再加之李廣利想要冊封這個兒子為貳師王世子,更加讓單於惱火異常。李廣利是何等樣聰明的人,他肯定明白要想在匈奴永遠出人頭地,循規蹈矩地走老路那是行不通的,隻有另辟蹊徑。”

“另辟什麼蹊徑?”

“他目前也犯糊塗,這就需要嫂子去提醒啊!”

“日逐王的意思是……”

“讓他將來輔佐你的兒子,一旦事成,讓他做輔政王!”

“哦,我明白了!”格蜜佳一對妖嬈的眼睛分外陰狠。

格蜜佳和日逐王在一起謀劃了好幾回,確定了最後的方案,格蜜佳開始行動了。

一日,格蜜佳宴請李廣利,豐盛的宴席,美味的佳肴,濃鬱的美酒,再加上格蜜佳和日逐王的恭維,李廣利很快就醉意朦朦,格蜜佳的熱情和妖媚讓李廣利更是心旌搖蕩,他的一對醉眼始終追逐著花枝招展的格蜜佳,他覺得有點暈眩。

日逐王看時機已到,借口說趙信城還有事,先告辭了。

格蜜佳扭著水蛇腰走過來,一條胳膊搭在李廣利的肩膀上,斜倚著李廣利,一對如水波一般流轉的眼睛妖魅地看著李廣利,右手端著酒杯送到李廣利的唇邊,嬌滴滴地說:“貳師王,我格蜜佳再敬你一杯酒!”說著整個身體都靠在了李廣利的懷裏,拿一對勾魂攝魄的眼睛看著李廣利。

盡管,格蜜佳的妖豔和風騷讓李廣利體內燃燒著遏製不住的激情,但他還沒有完全失去理智,他知道格蜜佳是狐鹿姑單於的女人,那是絕對不能輕易染指的,弄不好會有殺頭之罪,他極力抗拒著格蜜佳的挑逗。

“貳師王,你妄為英雄啊!”格蜜佳“咯咯咯”笑了一陣說,“像貳師王這樣的偉男子,理應覽盡天下美色才對!怎麼,你難道要為東歌公主守身如玉嗎?或者就是我格蜜佳太差,打動不了貳師王的心?”

“噢,不不不!”李廣利連忙說,“側夫人美貌無雙,無人能比!”

“哦,我明白了!貳師王是怕單於怪罪吧!”格蜜佳繞著李廣利的走了一圈:“你放心,我是那麼尊崇你,怎麼會讓單於知道呢?更何況,我們匈奴和你們漢人習俗有異,如果單於願意,他會把我賜給你,讓我做你的女人!”

李廣利的眼睛裏噴著欲火,格蜜佳也火辣辣地看著李廣利,聲音綿軟地說:“貳師王,你還猶豫什麼呢?來,讓格蜜佳伺候你喝了這杯酒吧!難道貳師王不想感受曾經讓單於神魂顛倒的女人的味道?”

李廣利咽了一口唾液,死盯著格蜜佳。

格蜜佳對李廣利嫣然一笑,仰脖把酒慢慢倒進嘴裏,她微閉雙目,把紅豔性感的雙唇貼在了李廣利的唇上,讓酒液從自己的口中緩緩順著李廣利的唇齒間流進他的口裏,李廣利一下子把格蜜佳摟抱著坐在自己的腿上,瘋狂地吸吮著她溫熱靈巧的舌頭,手早已摸向格蜜佳的私密之處,聽著格蜜佳的呻吟和呢喃,李廣利心裏有一種對狐鹿姑報複性的快感……半夜,格蜜佳的帳中依然點著燈,李廣利醒了。格蜜佳一隻胳膊摟著他的脖子,嬌媚地說:“貳師王,你可真是如同狼王一樣的好精神啊!”

李廣利看著身邊的格蜜佳,被蜂刺一樣一下子坐了起來,他恍惚想起昨夜的事情,頓時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害怕了!格蜜佳是狐鹿姑的女人,盡管已經失寵,但貴為單於的他豈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和別人有染?李廣利真的害怕了!

李廣利連忙穿衣,被格蜜佳擋住了,她劈手奪去李廣利的衣服,扔在一邊,又把李廣利按倒躺下。

“噯,貳師王,你急什麼呀!難道怕東歌罰你嗎?我還有重要事情和你商量呢!”

“什麼事?你說吧!”

“貳師王可不能駁我的麵子哦!”

“你說吧,隻要我能辦到的,一定遵命!”李廣利隻想盡快離開這讓他心裏不踏實的地方。

“這事對貳師王來說,那是舉手之勞,但又有不盡之利!”

“哦?”

格蜜佳湊到李廣利的耳朵邊,對他細語。李廣利像被火突然灼了一下,一把推開格蜜佳,坐了起來,直愣愣地看著格蜜佳美豔而詭秘的臉。

“怎麼啦,貳師王?”

“不,這不行!”李廣利搖著頭,“這是悖逆滅族之罪!更何況,單於有恩於我,我豈能如此恩將仇報!”

“哼,貳師王,恐怕由不得你了!你如果不答應,我就稟報單於,說你多次調戲於我,被我斥責,你今日酒後使用武力強暴了我。”格蜜佳冷冷地看著李廣利。

“你,你,你……”

“貳師王,隻要你答應,你就是日後的首席輔政王,我格蜜佳永遠感激你,做你的女人!”格蜜佳拂過李廣利指著她的手,“難道你就甘願永遠被那李陵踩在腳底下嗎?他位份比你高,功勞比你大,他的妹妹娥媚又把單於迷得神魂顛倒,你不走這條路,又怎麼能夠超越他呢?你的側夫人先東歌生育兒子,已經讓單於很不滿,如果有一天世子被封為太子,你就永遠都沒有出頭之日了!”

李廣利沉思著。

“貳師王,據我所知,你的王妃東歌公主對李陵一往情深,難道你一個堂堂貳師王就不計較?”格蜜佳知道東歌和李廣利感情不和,覺得有必要再加一把火,“你隻有大權在握,才有可能出這口惡氣;你隻有權力比他更大,才能出了這口惡氣。那麼,你就隻有這一條路可走!貳師王,成大事者,不必拘泥小節!再說了,我的兒子也是單於的骨肉,是單於的血脈,怎麼能夠談得上是悖逆之罪呢?”

李廣利腦子也在急速盤算著:東歌對李陵念念不忘,拒自己於千裏之外,可別指望她在單於麵前為自己美言,謀取什麼,這東歌是靠不住的;自己想立側夫人先東歌生育的兒子為世子,讓單於很不滿,這更是埋下了禍根。從目前來看,要想超越李陵和衛律的確不是一件易事,盡管單於還算信任他。現在自己醉後又落進了格蜜佳的溫柔陷進,自己如果不答應和她合作,她肯定會反咬一口,自己就是死路一條;倒不如嚐試著走另一條路,或許會柳暗花明,別有一番天地。隻要世子遭遇不測,格蜜佳的兒子就是世子,就是未來的單於,自己就是擁戴有功的輔政王,那時懲治李陵易如反掌,恐怕就連假清高的衛律也得緊趕著巴結自己。

“可是,下巫咒需要特別的法器,還要有高級巫師配合作法,這樣才會靈驗。你是單於的閼氏,我是固守王廷的王爺,都不能隨便離開王廷。而搜集那些東西,尋找巫師,並非一日兩日所能辦妥,這件事又不能大張旗鼓,難度很大啊!”

“我格蜜佳果然沒有看錯人!貳師王真是明白人哪!”格蜜佳見李廣利鬆口答應,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下,“這一點,貳師王不用擔心!哪裏能夠讓你去做這些事呢!這一切都自有人料理打點!”

“有人料理?誰?”

“日逐王!”

“日逐王?”

“嗯!這回貳師王應該放心了吧!你隻要配合把這些東西安置在合適的位置就行,其他的一切事務都勿需貳師王勞心!”

“巫咒法器的放置位置是很講究的,最佳的位置是在寢室之內,可世子的寢室戒備森嚴,恐怕不易下手!”李廣利看了一眼格蜜佳,“這可是最難辦最危險的任務啊!”

“正因為難度大,才會勞頓貳師王嘛!”格蜜佳嫵媚地看著李廣利,“我格蜜佳會記著貳師王的恩情,以後我就是你的女人!”

“好,我試試吧!”李廣利下了決心。

就這樣,李廣利尋找著下手的機會。

仲春時,李廣利對狐鹿姑單於建議說,世子是匈奴未來的希望和太陽,他的住地不應該太馬虎,他建議擴建世子大帳。

狐鹿姑早就想封世子為左賢王,正式冊封他為太子,又怕自己即位時間太短,而弟弟左大將在諸王中的聲譽也很好,就暫時沒有把這件事提到議事日程上來。李廣利的這一招很討狐鹿姑的歡心,他授予李廣利調撥人員和財物的權力,讓他主持修葺擴建。李廣利就利用這一機會,把由日逐王搜集的各種巫咒法器放到了八個方位,日逐王則在趙信城大請巫師做法,格蜜佳主動和綠月融洽關係,綠月閼氏心底善良,以為格蜜佳洗心革麵,就經常帶著格蜜佳出入世子大帳,其實格蜜佳就是想時刻掌握關注世子的情況,以便及時通過信使給日逐王通報消息。世子染疾,重病不起,格蜜佳告知日逐王之後,日逐王讓巫師們加緊做法,格蜜佳也一日幾趟陪侍在世子身邊,他們三人急切地等候著世子病逝的好消息……“快把那個妖婦帶上來!”狐鹿姑咬牙切齒地說。

“是!”

一會兒,格蜜佳頭發披散著,被推搡進來,她極力扭擺著身體,進行反抗。

“盡管你已經喪失人性,但本汗念你為本汗生育了一子,所以招你進帳,親口告訴你,你可以自己選擇一種你認為體麵的死法!”狐鹿姑的語調很平靜,“對了,你的兒子就由遠和閼氏撫養,認她為母,本汗會親自下金碟過繼。遠和閼氏生性善良,品行高潔,孩子以後會為有這樣的母親而自豪的!”

“為什麼?單於,你為什麼要處死我?為什麼要把我的兒子送給別人?”格蜜佳看了一眼被捆綁著跪在角落的李廣利,掙紮著大喊。

“為什麼?格蜜佳,”狐鹿姑厭惡地說,“你做下如此惡毒,人神共憤之事,就是本汗容你,天地鬼神也不能容你啊押入死囚囚帳,嚴加看管,等世子病情好轉之後,本汗親自送他們升天!”

“不!不!”格蜜佳瘋了一樣掙紮著,“單於,你得說清楚我到底犯了什麼罪!”

狐鹿姑扭過頭,隻是對親兵揮揮手。

“格蜜佳,還是請你保持一點單於之妻的儀態吧!”衛律見格蜜佳還在掙紮,力圖掙脫親兵,就冷冷地說,“你們所做的一切貳師王已經供認不諱!”

“什麼?”格蜜佳愣愣地看著李廣利,突然她仰天哈哈大笑,然後對著李廣利狠啐一口,破口大罵,“呸!你這個懦夫!你這個膽小鬼!你這個叛徒!你為什麼要承認?”

李廣利吃驚地看著格蜜佳,又看看狐鹿姑和衛律,才明白自己被衛律誑了!他悔恨地低下了頭,格蜜佳還在不住嘴地罵著。

“押出去!”衛律說。

“是!”

“狐鹿姑,你即使殺了我,也救不了你的世子!他死定了!”格蜜佳掙紮著,喊道。

“國仇家恨哪一樣都能激起我李陵殺你之心!”

三天過去了,世子的病情不但未見好轉,反而加重了,綠月整日整夜陪在世子身邊,形銷骨立,狐鹿姑煩躁得連天師都訓斥了一回。

晚上,子時過後,天師請求見單於,他告訴狐鹿姑世子病勢危急,匈奴瘟疫不退,可能還是邪祟作怪,致使神靈不能護佑匈奴和世子。

“可是,那些法器都被銷毀,邪祟已破呀!”狐鹿姑納悶極了。

“可世子不見好轉,瘟疫還在盛行,這讓我心存疑慮!”巫師的的眼睛一閃一閃的,深邃而神秘,讓狐鹿姑心裏一激靈,“子時時,我的靈魂與神靈相感,似乎還有邪祟在作怪,神靈不護佑世子和匈奴,大概是神靈被褻瀆,不愉悅的原因!”

“是啊,世子病的蹊蹺,瘟疫讓人發悚,那天師的意思是……”

“大智大慧的單於啊,您肯定能夠從奸邪之人的口裏得知緣由!”巫師閉著眼睛,緩緩說完,站起身,出了帳。

狐鹿姑仔細琢磨巫師的話,突然想起格蜜佳被押出大帳時的喊叫——“狐鹿姑,你即使殺了我,也救不了你的世子!他死定了!”

狐鹿姑皺眉沉思了一下,對門外的親兵大喊一聲:“快去傳丁零王見本汗!”

親兵答應一聲,隻聽見急促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了。

狐鹿姑在帳中焦急地踱著步。

忽然,衛律一掀簾子,邁著輕快急速的步子進了帳,對狐鹿姑一施禮問:“深夜召見,單於一定有什麼萬分火急之事吧?”

“巫師已經感應到格蜜佳和李廣利可能還有其他邪惡之舉,怎麼樣才能讓他們說出實話,拯救世子,把匈奴從瘟疫中解救出來呢?”

衛律皺著眉頭,沉思了一會說:“單於,還是先從李廣利身上突破吧!不過,請單於恩準我借用一個人?”

“誰?”

“李廣利的兒子!”

“行!”單於凝神一想,會心地一笑,“丁零王即刻安排,便宜行事!”

“去,把李廣利的兒子帶到單於大帳!”衛律對親兵吩咐,“另派人去提押李廣利見單於!”

事情的結果和衛律預料的完全一致,當衛律訛詐李廣利說單於已經掌握了他的其他罪孽,如果他不如實招供的話,就當場摔死他的兒子。看著嚇得哇哇大哭的兒子,李廣利隻好垂頭喪氣地說了一句:“日逐王去過神女峰,單於可派人去看看!”

第二天早晨,單於就派左大將和巫師帶人去神女峰察看有無異常情況。

去神女峰要經過李陵的神女湖封地,李陵這才知道王廷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令人不解的是神女湖封地沒有一隻牛羊感染疾病。聽說世子病勢垂危,藍珠立馬就張羅著要回王廷去看望,李陵也急忙囑咐傑木忽去做準備。

左大將帶著勘查神女峰的人從神女湖剛出發,李陵和藍珠快馬加鞭向王廷趕去。隨行的還有幾個漢人郎中,兩架馬車上拉著一些從漢地帶來的中藥材,還有在匈奴草原上采摘的一些草藥。

在王廷見了狐鹿姑之後,李陵提出讓漢人郎中為世子診治,狐鹿姑猶豫著,綠月果斷地說:“右校王,就按你的想法診治吧!”

李陵讓一個漢人郎中給世子診脈,並實行針灸,當長長的銀針紮在世子身上時,單於的手裏捏出了一把冷汗。

隨著郎中的撚、提,世子的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綠月用綢帕給他擦拭著。忽然,多日來一直昏睡不醒的世子竟然慢慢睜開了眼睛,疲憊地掃視了一圈圍著他的人,微弱地叫了一聲:“父汗!母親!”

綠月喜極而泣,單於軟軟地一屁股坐在了靠榻上。

李陵對藍珠耳語幾句,出了帳,他來到了王廷的右校王府帳。

其他四個郎中已經把各種草藥分裝成了好多小袋,李陵對隨行的衛兵說:“你們和王廷的衛兵分成四路,給四個郎中帶路,哪裏是人畜飲水之處,就把郎中帶到哪裏,按照他們的吩咐去做。

左大將從神女峰趕回王廷時,李陵正在單於大帳之中,王廷的巫師也在。

“左大將辛苦!勘察情況如何?”

“單於請看!”左大將對跟著的親兵一示意,親兵打開一個皮包袱,裏麵全部都是小小的木牌,上麵寫著世子的姓名和生辰日期,每個木牌的姓名上都塗抹著狼血。

“這些東西在什麼地方?”狐鹿姑驚問。

“稟單於,這些木牌全部都插在臨近神女峰的峭壁小路上!”

“啊!”狐鹿姑單於頓時臉色煞白。

“可敬的單於啊!怪不得世子遭難,瘟疫盛行,原來不僅是對世子施行了巫咒,還玷汙了神女啊!”巫師說著說著老淚縱橫,“神女發怒了!如果不嚴懲褻瀆神女之人,恐怕無法消除神女降給匈奴草原的災難啊!世子要想完全痊愈也是幻想!”

“天師何出此言?”

“把寫著世子姓名生辰八字的牌子插在神女的禁地,這就是對世子最大的詛咒,是向神女明示侵犯褻瀆神女的是世子,而且上麵塗抹汙穢之物——狼血,更是對神靈的蔑視和欺辱!神女當然要發怒,神靈肯定無法容忍,世子和草原遭難也就是必然的!”

“怪不得格蜜佳說世子死定了!如此惡毒之人,本汗定要嚴懲!”狐鹿姑惡狠狠地說,“本來啊,本汗念著貳師王是東歌的男人,格蜜佳又為本汗生育了子嗣,隻要世子康健,就放他們一條生路的。可誰知他們竟然夥同日逐王做出這等天怒神怨之事,隻怕本汗想要保全他們的性命都難嘍!”

“單於!他們已經囚禁在押,還是先決定怎麼祈禱娛樂神女,為世子祈福,為匈奴驅災吧!”左大將說。

巫師說:“單於!要驅災免禍,娛樂神女,恐怕還是得祈求神女意旨,按照神女的意願進行祈福,才會真正給匈奴帶來祥和!”

“天師所言有理!”李陵開口了,“單於,依我看,先讓天師感應神靈意旨,明天廷會再根據神女意願議定補救辦法!我們先去看看世子的病情,然後,我還得去視察郎中和親兵把帶有神女靈氣的草藥是否分發妥當!”

“好!那就散了吧!”

第二天廷會,當單於詢問神靈意願時,巫師說:“這次對神女的褻瀆不同一般,神靈的忿怒異乎尋常,看來,不采取嚴厲的辦法是不能得到神女和神靈寬恕的!”

“天師的意思是?”

“我仁慈尊貴的單於啊,不是我的意思,而是神靈的意願!當以罪人祭天,才可消除神靈的怨怒,為世子納福,給整個匈奴草原帶來吉祥平安!”看到李廣利和格蜜佳竟然敢褻瀆神女,巫師覺得心在流血,他是神的代言人,絕不允許神靈被如此欺侮。

衛律輕籲一口長氣。

“諸位王爺有什麼看法,都談一下吧!”狐鹿姑想起東歌,有點不忍,最起碼不要祭天,讓他死得體麵一點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