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忙了誰忙了,忙了玉皇大帝了,玉皇大帝掐指一算,劉知遠金童星宿上了濱州城,濱州城做官沒書信,李三春鳳凰星,身子困著娘家斷苗根。唉,不能叫劉家斷苗根,這個黑虎星宿打下凡來,入進了磨坊門,叫她李三春要懷孕,要給劉家嘛做個百孝根。李三春正在床邊做夢,夢裏夢著了黑人黑馬黑將軍,蒙蒙進了磨坊門,走近來上了自己身。一思那黑漢,心裏膈影膈影了三陣,驚著醒來一場空,才是做了個空睡夢。李三娘身懷有了孕,黑虎星宿到她的腹命中。
李三春身懷有了孕,還在磨坊裏給家幹營生。腿子裏困,腦子裏愣,渾身乏困著攢不上勁,磨杆子扛上給家再幹營生。娘懷胎一個月,才成了露水;娘懷胎兩個月,露水子轉;娘懷胎三個月,露水成了霜;娘懷胎四個月,才成個血片;娘懷胎五個月,五指周全;娘懷胎六個月,六寶攢身;娘懷胎七個月,才分開七竅;娘懷胎八個月,把啥都長成;娘懷胎九個月,三回九轉;娘懷胎十個月,月份才滿。
三月懷胎九月臨,九月懷胎十二月生。磨杆子扛到大腿上,肚子裏我疼著真可憐,正到了八月十五的半夜正,肚兒裏疼著走不動,猛地爬到磨炕根,一時間生出來個小孩童。娃娃咂啦地咂啦地來哭喊,娃娃生在了人世中。忙了忙了誰忙了,忙了三娘怎麼淚滔滔,把娃娃拉到懷當中,懷抱娃娃怎麼哭傷心,開言來不把我的別的尊,連連把小冤家我的娃娃我就叫幾聲:“我的冤家,你怎麼轉世投胎不往富貴人家轉喲,偏偏轉給我苦命的個人?我帶我的渾身兒的磨陀我都受不清,有啥本領把你抓成人?早時我的哥哥嫂子說我是胡維了人,丈夫出門都十六個月,娃娃,怎麼價我生下了你孩郎?但若是哥嫂們家來盤問,千說萬說對惑不信呀。人人都說十個月生孩童,我有丈夫,自從走掉沒有維旁人呀,十六個月生下了這麼個害人的根呀。這個害人根你生在了李家莊喲,你就是苦害我夫人李三娘。”也沒個燈也沒個亮,男的麼女的看不上。太白金星著了忙,月亮也給牽進門,給李三娘把亮照上,才是生下的男孩郎。也沒個剪剪把臍帶剪,也沒個燙燙把臍帶子燙,個人的娃娃也不嫌好髒,就把這個臍帶兒掛到我的銀牙上,牙子一咬臍帶兒斷呀,奶名兒起下了個咬臍郎。唉,沒些把娃娃包裹定,衣襟扯下半頁整,把娃娃包裹定。沒處放,沒處擱,磨倉子羅箱底下有個小洞洞,把娃娃麼塞到洞洞裏,兩塊脫土塊麼來壘住,“小奴才,重要的是明早上,你的舅舅舅母來盤麵呀,你悄悄安安然你把覺眠,你萬可不了來出聲,你不爭氣的你但是出了聲,我們母子們活去是萬不能。”
唉,方才說的是李三娘,道罷了二段再說三篇。娃娃放在磨倉子底下安了身,三春還給家磨房裏幹營生。
一夜五更休成眠,說到了天明的清早天。一丈青嫂子麼來盤麵,盤罷麵,我來稱,兜兜小鞋麼拿手中,趕著要出磨坊門。不爭氣的那個奴疙瘩,呱啦呱啦家就嚎給了兩三聲呀。
一丈青聽得真,趕著趕著來到家廊中,說是:“我的鬼塌頭,你把你的妹子看得真切得很,說是根腳沒旁人,怎麼把私疙瘩掏到了磨坊門呀?鬼塌頭,你看走!”一丈青往前行,哥哥麼來到了磨坊中,磨倉子底下取上了小孩童。你說沒有維旁人,這個私疙瘩打著哪裏生呀?娃娃的胎胞子拿著出來叫人看,這個私疙瘩快往哪裏放?你這個私疙瘩往著哪裏送?叫丈夫,你快去放著剁肉墩,一刀兩剁剁個紛紛碎,給豬狼狗雞麼當食水。娃娃放著剁肉墩,把斧頭麼拿手中,一刀下去著了中,娃娃的身上沒有剁上一丁丁,剁斷了李鴻信的腳麵筋。唉,這個私疙瘩楯得很,你快把私疙瘩往前送,我們李家的家裏擱不成。三道要子忙鋪定,快快地把這個私疙瘩往外送。趕著走來趕著行,就把那娃娃送到了漚麻的坑啊。李三春來到了家廊中,還在磨坊裏邊安了身。
再說那個娃娃送得可憐得很。娃娃送到了漚麻坑,四海龍君現了身。黑虎星宿入了水,不能叫傷了身害了命;娃娃碰到了欄杆上,不了叫娃娃麼受了傷。狼蟲虎豹圍下了一大陣,烏鴉對對給家搭的涼棚。唉,這句話說得沒要緊,貴人還有貴人保啊,貴人不保可不得了,李三春的難處誰知道?
南門外有個郭石匠,家門上麼碫過磨,知道李三娘麼受磨跎,知道她的丈夫麼叫個劉知遠,就在濱州麼做高官。
太白金星著了忙,忙在娃娃的脊梁裏把記鏨上:父親名叫劉知遠,他在濱州麼做高官;他的母親名字叫個李三春,排房叫個李三娘,哥哥嫂子的手底下受磨難,磨房裏生下了娃娃麼叫個咬臍郎,哥嫂逼著無法行,娃娃立逼送到漚麻坑。誰人若果救了娃娃的命,過後能坐養老宮。
娃娃送到漚麻坑,水麵上漂著咯哇咯哇動哭聲。娃娃麼嚎得太清靈,太白金星離了坑,娃娃的聲音筒在袖筒中,灌在了郭石匠的耳邊風。郭石匠老兩口兒絕後無子,老兩口幹著個生意,碫著個磨收拾上幾個糧食,夫妻兩個日不聊生。唉,郭石匠正在小屋裏去安身,耳聽著一個娃娃吱哇吱哇哭得緊,跟這個聲音兒就把娃娃尋。
跟這個聲音兒就把娃娃尋,來是就到南城灣,抬起頭來細觀看,烏鴉對對喳喳叫,狼蟲虎豹多著不得了啊,我了喀那個地方到竟是個什麼事?越走越遠狼蟲虎豹一個一個看不見,烏鴉對對在空中旋。郭石匠來到了坑沿上,一個柴把兒在水麵上漂,跟著跟著撈出來,綻開娃娃細觀看,包包裏卷著個男孩郎。男娃娃嚎的是一條子金,人家把金子又送出這個門,金條子送到漚麻坑。脫掉了衣衫兒細觀看,脊梁裏就把字鏨上。我了寫的是什麼字,脊梁裏寫的是:父親名叫劉知遠,濱州麼做高官;母親名字李三娘,磨房裏生下的咬臍郎,哥嫂逼著無法行,娃娃送到漚麻坑。誰一個救下這個孩兒黑虎星,往後能坐養老宮。罷了,罷了,人人曾說,個個又講,我老郭世間絕後無子,今個得了一個寶啊,把娃娃抱上往前行。
娃娃抱到了家廊中,沒有奶水子救不下命。偏偏那天晚上那個王大嫂又生下了個男孩郎,就在王大嫂的麵裏求了個情,王大嫂也是個賢德人,男人也讚成了這一事情。奶母聖慈,奶水子多得很,兩個娃娃還吃不清。
奶了一月又一月,真正奶了一歲整,娃娃過歲就能吃飯,郭石匠把娃娃麼來抓養。娃娃抓了三歲整,背上我帶碫磨著上一回濱州城,給給他的父親劉知遠叫他抓成人。
這兒有個五馬李太守,他是馬鞍縣的人氏,就在濱州連劉知遠一塊兒做官,他是鄉裏親呀。恰恰他的父母去世,回在了家裏,爹媽葬到祖墳過了百日,他麼原上濱州城去做他的官去。又叫郭石匠聽得真,五馬太守也是個賢德人,趕著走來趕著行,趕著來到李家門。一進門,見太守,雙膝跪到地埃塵,五馬老太守一把攙住了郭石匠,說是:“郭老人,郭老人,你的名叫個郭文生,我知道,你今日來到我的家中雙膝跪倒,我擔不了你的這個下跪呀,心中有什麼事,有多大的冤仇,我給你報上為好啊。”郭石匠麼說道:“五馬李太守,我也不是怨,也不是恨,也不是仇啊,我今個心中發憂愁。”“什麼憂愁?”你聽我給你說:“我前三年在漚麻坑裏撈下了一個男孩郎,他的父親劉知遠,在濱州城上做高官。他的媽媽麼名叫個李三春,排行麼叫個李三娘,磨房裏生下小孩郎,哥嫂逼著不給她放,害著叫丟到漚麻坑,我救下了這個小孩童。我麼已經雇了個奶婆奶了三歲整,我有心背上上一回濱州城,我這個年高壽大我老了的人。死掉我老漢沒要緊,撂掉家的孩兒叫誰擔承?我千思萬想難得很,耳聽著你五馬太守原上濱州城,你行上個惻隱心,救了孩兒的一難,你幫了我老漢的一難,你把這個娃娃給我捎到濱州城,交給劉知遠叫他抓成人,不知道你太守爺從不從?”五馬李太守聽罷此言,“謝過你救命的恩人,快去,快去,你把孩兒抱來,我趕快就要起身倆。”
郭石匠趟趟趟來到了家廊中,快把孩兒麼抱上,攢下著這麼五十兩零碎的銀錢,也麼揣上來到了太守麵前。五馬李太守一看這個孩兒:天庭飽滿,地閣方圓,雙耳墜腮,真來好看,不是舉人就是個狀元,過後有大富大貴,有做真龍天子的威風。
好好好,妙妙妙,這個意思我從了。郭石匠忙忙又掏出來了一包包銀兩,是五十兩。雙膝麼跪倒在地,說的:“太守爺,這個是娃娃一路上的個盤纏錢,你麼隨身兒帶上,帶上去了把孩兒要緊交給劉知遠啊。”五馬李太守聽罷了此言,說道:“郭老人,不能帶你的銀子,不能帶你的錢。我替他娃娃的父親劉知遠,今個要謝落你救命的恩人。我這個三十兩金子,三百兩銀,我今個謝過你郭老人。我去把太子捎給他劉知遠,他給我把本本利利就來還上呀。”
太守爺捎了咬臍郎,鞭鞭打馬往前轉。鞭鞭打馬往前行,趕著飛回濱州城。
逢山就打著山上過,逢嶺就打著嶺上行。唉,走罷山,過罷山,又是一架山;走罷嶺,過罷嶺,又是一道嶺啊。走了些七高八低不平的路,見了些許多的麵生人。見了些打柴的把柴挑,見了些放羊的把羊吆。銀鹿銜的靈芝草,鸚哥銜的是好香桃。
密密的匝匝的鬆柏草啊,曲曲溜溜的水流高。神仙過的獨木橋,猴兒玩耍在樹梢。唉,走過山,過的山,又是一架山;走過嶺,過的嶺,嶺嶺層層啊。行路行了一月整,不踅意回到了濱州城。
文武大臣動了動,把太守爺接到午朝門。五馬太守走上前,懷抱的三歲的小兒郎。劉知遠正在龍墩上,一個人坐在城中間。太守爺來到了駙馬的個麵,懷裏放下的小兒郎。叫聲:“我的駙馬千歲聽我言,你怎麼今日個壞天良?娘家裏你遺下的李三娘,你怎麼回來就不回還?妻子在娘家受罪行,你的嶽父嶽母家早歸了陰。哥哥嫂子的手底下受罪行,磨坊裏生下的男孩童。哥哥嫂子逼著就無法行,把娃娃丟到南城灣裏的漚麻坑。郭文生老人救下他的個命,給你把娃娃抓了三歲整。如今給你捎進了濱州城,看你接應不接應呀。你若是不認你的男孩兒郎,在公主麵前嘛告一狀。你若是不把你的前妻認,腦袋給你就掛到了午朝門。”劉知遠一聽淚紛紛,就把那個娃娃唉抱到了個懷當中,開言來不把我的別的尊,叫一聲:“我的苦命的李三春,你們婦女家懷裏揣的百家姓,丈夫出門一年不回無書信,應該你反穿羅裙嫁旁人,誰叫你在娘家的家中受罪行!早知道你妻子把我等,應該我把賊子平太平,趕著回到家廊中,連我的妻子得相逢,悔不該在濱州我就來招親啊。我就一步走錯百步我也還不上,叫我今個我就怎麼辦?我有心不把這個娃娃收啊,我的這個後果不好我就路難走。五馬太守知道我的第二個情,告上一狀我就活不成,我的娃娃的性命也保不了。這就千難萬難左難右難難住誰呀,難住了我駙馬千歲劉知遠。”
劉知遠正在啼哭,驚動了公主月娘娘,悄悄來到了他的脊背後頭悄悄站。唉,他正在動哭,叫家月娘娘啪地胛子上拍了一把,嚇壞了劉知遠,乓嘡地跌倒在地,唉喲一聲,說是:“怎麼了?”公主娘娘慢慢攙住了夫郎,“夫郎,我來沒有給你吭氣,把你拍了一把,嚇壞了丈夫啊。夫郎,你說的你三歲家裏遭了旱災,爹媽餓死,爸爸舅舅爺爺都死盡,上無哥哥下無兄,再無姐兒姊妹們。五馬太守怎麼給你把太子又捎到了濱州城?”劉知遠那乎子就無話可說了,死活的事情也保不住了,急中生智由嘴胡說吧。“噢,妻子,你拿上個皇上的女兒人聰明,說出來的話你氣死人。我的傍個裏的侄男哥女,身遭了難,五馬太守給我來帶上。我叔老子不救叫等何人呀?”唉,公主娘娘聰明伶俐賢德人,再不追問了,“好,好,好好好吧,姐姐生下的也倒罷,侄男哥女也倒罷,這個娃娃了我來抓呀。”趕緊把娃娃來抱上,來是就到了高樓上。娃娃的身上渾身上下洗了個幹淨,潔淨紅袍袍綠褂褂忙穿上,烏紗帽帽也戴上,娃娃抱上給怪稀罕,“好了好了實好了,妙了妙了實妙了,我肚子不疼的太子我給他抱上了。”
(李三娘的兒子劉畫王被劉知遠撫養成人,一日出城打獵,被一隻白毛兔子引到舅舅家的後花園,跟正在擔水的母親相見,得知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後,劉畫王帶上母親的血書去找父親來搭救母親。)
嶽陽丈聽得真,點了前營點後營,點了左營點右營,八卦團團似老鷹,點齊兵丁要起身,逢山逢嶺趕路緊。書上長,長似繩,路上行,數日整。行路行給了數日整,來到了沙陀國的馬鞍城。李家的花園有個棋盤山,棋盤山上紮下了營。小劉暠把龍衣王帽都脫盡,裝上個討飯的了探喀夫人。
頭上戴個皮老帽,身上穿個老皮襖,懷裏抱了個破瓦盆,假裝上個討飯的人就探夫人。悄悄一步一步往前行,來到了李家的花園門,蹲著那個花園門上我悄悄蹲。
再說那個夫人李三春,帶推磨著比住磨兒就把哥哥嫂子恨。上扇子是哥哥李鴻信,下扇子是嫂子一丈青,糧食好比是我李三娘,你看把我給得難不難!抽子啊好比嫂子一丈青,攔著磨口裏攔得硬,苦害的我婦人李三春。磨口係是哥哥李鴻信,磨杆子是嫂子一丈青,你們夫妻們兩個你看心太狠,把我李三娘給得我就多難辛啊。碾上一又一,你看把我李三娘給的我就難不難啊。羅兒是嫂子一丈青啊,羅架子是哥哥李鴻信,麩子啊好比是我的丈夫劉知遠,麵粉是我婦人李三娘。李鴻信一丈青你一條心喲,白麵連麩子你怎麼給我往著兩離分。你看白麵連麩子給我兩離分,麩子和白麵怎麼不想分啊,夫婦見麵能行隔幾春,麵離了麩子我怎麼難得很,兩把手揉來木棒子又擀,切刀把我剁成一個碎點點。鋼刀好比嫂子一丈青,你看把我李三娘剁成一個碎紛紛啊,下著滾水頭怎麼鬧嚷嚷啊,這就難了我苦命的李三娘。叫聲我的麩子呀你快回來,你和我麵粉就快相逢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