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他的話和所提供的這份案卷在,眾書生所麵臨的麻煩,無疑就少了一大半兒。黑衣城管頭目也不另生枝節,僅僅要求在場的人都留下的名字和住址,便押著一幹案犯回去交差。把原本已經準備花錢免災的眾書生們,弄得根本無法適應。站在屋子裏又發了好一陣子呆,遲遲不見有人再找上門來算賬,才終於吐出一口長氣,一個接一個,軟軟地跌坐回椅子裏。
酒肆的掌櫃和夥計們,也給嚇了半死。到了此刻,發現自己竟然沒吃任何掛落,禁不住喜出望外。而隨即,他們再看到差點兒把酒館推進火坑裏頭的眾書生,心中就無法湧起半分好感了。拎起算盤、菜刀和火筷子走上前,大聲提醒:“各位爺,本店馬上就打烊了。還請各位爺先把賬單結了,免得有人腳底抹油!”
“荒唐,我等豈會做出如此有損斯文之舉!”
“嗬嗬,翻臉這個快啊。你們不去唱戲,真委屈了!”
“剛才誰說打七折來著,怎麼轉眼就忘得如此幹淨?!”
“掌櫃的如此做生意,恐怕不想我等再回頭了吧!”
頓時,酒客們就紛紛鼓噪了起來,一邊掏錢買單,一邊指著掌櫃和夥計的鼻子冷嘲熱諷。那掌櫃和大小夥計們,送瘟神還來不及,怎麼可能再盼著眾人繼續“照顧”自己的生意?所以不論對方說什麼,都不接茬兒,隻管板著麵孔收錢。
絕大多數酒客都沒心思糾纏,買了單後冷言冷語離開。少數原本確定了局東兒,卻被黑衣城管當作周騙子的幫凶給抓走的桌子旁,客人們也隻能自認倒黴。隻有跟常小二同桌的那幾位,一個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願意先站起身來。
“咳咳!”眼見著夥計們的目光越來越冷,桌上年齡稍大的一位姓許的讀書人趕緊清了清嗓子,低聲道:“這個,這個崔兄被當作騙子同夥抓走之事,恐怕有點蹊蹺。他家裏有三百多畝良田,城中又有四、五處宅院出租,說是每日能入百金都不為過。豈會貪圖別人給的那點兒零碎銅子?!”
“對,對,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那姓張既然盯了周不花一兩個月了,為啥不早點兒阻止他。非要等崔兄他們幾個陷進去,然後再聯絡官府出手抓人?依照我看,分明是尋機打壓異己!”另外一個姓王的書生,立刻拍案附和。
同座的其他幾個書生聞聽,也瞬間恢複了幾分精神,陸續開口道:“然!我輩家裏衣食無缺,怎麼會設局騙人?那姓張的,肯定是在故意栽贓。”
“還說不因言罪人呢,我呸,這不是因言罪人又是什麼?”
“周不花雖然貪財,但好歹也是我輩中人。他走上這條路,還不是朱屠,還不是淮揚官府給逼的?再說了,不就是幾百貫的事情麼,用得著拿匕首戳把他的屁股戳個稀爛?!”
一句句,說起來都頗為理直氣壯。然而,卻是誰也不肯將手往自家錢袋裏邊掏。隻當站在桌子旁收賬的夥計是一團空氣。
常小二連日來天天都主動付賬,原本是心甘情願。但經曆了今天這麼一場子刺激,未免就多留了幾個心眼兒。此刻見到同桌的前輩們誰都不肯掏錢,便笑了笑站起身,摸著自己的荷包說道:“哎呀,幾位兄長說得是,我輩讀書人,怎麼會在乎那點兒阿堵物。小二哥,一共多少銅錢,把賬給我聽!”
“是!”店小二聞言,趕緊扯開嗓子,大聲重複,“幾位客官,您這桌點了清蒸江鮮,素炒蘆芽、紅燜野雞、幹燒鯽魚,還有一份蓮子羹,兩壺陳年女兒紅。一共七十三文,承惠了!!”
“才七十三文啊,不多,不多!”常小二一邊說,一邊將身體悄悄地朝外挪。猛地出手推開店小二,撒腿便逃,“諸位哥哥慢用,我先告退了!”
“常兄弟哪裏去?”眾書生先是微微一愣人,然後齊齊起身。“常兄弟回來啊!”
“常兄弟,這點兒小錢,誰出不是出啊!”
“朋友有通財之誼,咱們兄弟誌同道合.....”
“都給我站住!”那店小二上了一次當,豈肯再上第二次。立刻張開雙臂,將幾個人通通攔在店門口,“站住,幾位客官。既然爾等都是不缺錢的,麻煩把臉買回去再走!”